【医学科普小说】
返老还童？
原创 杨秉辉 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
一．
人生苦短，人的寿命也就那么几十年。古人能活到三、四十岁也就不错了。如今经济发展，人们衣食丰足，加以科技发展，医药进步，人的寿命随之延长。据统计，我国民众的平均期望寿命已达74岁，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已达80以上，接近国际先进水平。但是，也只有七、八十岁而已，岂为人之所能满足哉。
自古帝王都希望长生不老，他们之中、如秦始皇，传说是派了方士徐福去东瀛寻求长生不老之药。徐福自知此去必无所获，无法交差，便向秦始皇要了500童男、童女同行。徐福未回，童男、童女据说也留在了日本。秦始皇吃了“空心汤团”，不久也就一命呜呼了。其后的帝王並不死心，大多醉心于丹药，方士们投其所好，多有进献，方士们所炼的丹药，大多为含汞、铅之类的物质。其时並无“质量检验标准”，帝王受方士蛊惑，欲求长生不老，臣子谁敢反对。以致今人考证起来，中国的帝王多有死于汞中毒、铅中毒者。由于多为慢性中毒，以当时之科技水平並不可能发现个中原委。在传说中，甚至还有“采补”之术，谓是吃下女子初潮之经血有助于长寿等等。
时至今日，“抗衰老”仍然是一个人们热衷的话题，有谁愿意老呢？可惜医学上的法子不多，要有、也多数是些局部的，如用肉毒杆菌毒素去皱纹之类。说有抗衰老的药物，大多是卖保健品商人的宣传，主流医学界並不认可。
报纸上偶而也有某八十岁的老太长出了新牙，某老翁老年性白内障几近失明，一日雷电之后竟又复明等等，其实也多只是传闻而已，多无实据。
二．
然而某地坊间近来盛传有吴老师“返老还童”之事，而且言之确凿，谓确是返老还童了。
吴老师名诗诗，西施故里、浙江诸暨人士，虽不能比之西施有沉鱼落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但确也才貌出众。在师范学校读书时便曾有“校花”之说，当然只是在些调皮男生中私下传说而已。毕业后任了小学语文老师，还兼班主任，在该市一所颇有名气的小学中任教数十年，亦曾多次被评为“区教育先进”，也算是名校、名师了。
吴老师55岁退休，先生在市里一个剧团任编剧之职，也是位文艺工作者。每日上班、下班“编不完的剧”。吴老师多受熏陶，亦喜爱文艺，尤长演唱，京剧、越剧多能上手，更擅歌曲，中外名曲无需卡拉OK伴唱，皆甚娴熟。故退休之后老年大学、街道社区活动甚多，生活亦颇丰富多彩。吴老师自己唱、组织大家唱、自娱自乐唱、开庆祝会唱，反正就是喜欢唱。唱到如吴老师这样多少有点水平了的，也就有人要听。所以拿吴老师的话说，叫做“比上班时还忙”，中午也就经常在外边吃点盒饭了事。不过吴老师觉得“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唯一让吴老师不大快乐的事是：他只一个儿子，30出头了，在一家外资企业当“高管”，儿媳也是这家公司的职员，小夫妻倒也恩爱，双方父母，也相处融洽，只是不知中了什么邪，主张“丁克”、不要孩子。这让两家、四老皆心中怏怏然。
吴老师58岁那年秋季，中秋节、国庆节、敬老节“节靠节”，把吴老师可忙坏了。又唱歌又唱戏、有清唱、有化装，还排练了一个小合唱，到市里“老年之家”的歌唱比赛拿了个二等奖。等到奖状到手，真把吴老师累出病来了。
三．
这阵子吴老师感到疲乏无力，嗓子不舒服，似乎还有些低热。由于前阵子太忙，发声过多，这个病征自是与劳累过度有关。人劳累、嗓子也累坏了。歌友里有过去做护士的，认为是感冒加咽喉炎的症状，于是吃了家里有的“速效感冒胶囊”，还在中药店里买了“胖大海”泡茶喝。
吴老师平时身体甚好，基本不生病、每年体检都是少有的各项指标全部正常。这回“感冒”居然半个月了还不好。居委会的张主任、老年大学的王校长、区教育工会退管会李主任等各位领导前来探望，一致认为应该看医生。
吴老师谢谢大家的好意，觉得自己主要是没力气、打不起精神来。本来有点低热的，现在也只是偶而量到37度3、4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嗓子不舒服，而是头颈有点胀，但也不明显。因为西医看病分科的，吴老师觉得这“没力气”的病，好像什么科也不是，于是决定看中医，调理调理。
一天去了中医院，其实也就公共汽车3站路，然后排了十分钟队挂了一位中医副主任医师的号，又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便看上了副主任医师。这点事在过去，吴老师决对不会感到负担的，谁知现在还真觉得累。
接诊的副主任医师年龄与吴老师相仿，长得颇为清秀，带付无框眼镜，讲话慢斯条理，身边还跟了几个实习医生。这让吴老师颇有好感。副主任医师把脉、诊舌，细问端详，饮食、睡觉、大便、小便俱皆问到。更让吴老师确信一定会药到病除。据副主任医师分析吴老师属于“虚症”。吴老师十分同意，觉得自己实在是虚弱得很。副主任医师给在身旁的实习医生分析道：
“这病人以气虚为主，故而疲乏无力，又兼肾气虚弱，故而腰膝酸软，肾本属水，水不涵木，肝属木，致肝失条达、肝阳不足，故而神情倦怠”。实习医生皆点头称是。
吴老师在旁，关于“肾本属水”、“肝失调达”之类自是不懂，但听她分析的症状，诸如腰膝酸软、神情倦怠之类，觉得说得句句在理，亦跟着实习医生点头，似乎表示理解。
既然以气虚为主，副主任医师又道：“当以古方四君子汤主之，再加补益肝肾之剂”。
吴老师只听有“古方”二字，古方者，古来有之之方也，流传千年，自然是有效的了。
吴老师拎了一大包中药，心理上已经安慰许多，于是“打的”回家，赶紧如法煎制，十分虔诚地服了下去。闭目养神，静待奇效。
半个月药服下来，吴老师似乎没觉得有多少改善，转而一想，中药的效果可能比较慢，只好耐心复诊续药。如是者三月，吴老师的症状不减，反而颜面、下肢皆见肿胀，连皮肤亦见粗糙了些。虽说现在多“暖冬”，吴老师家中空调也马力甚足，但吴老师则常觉寒冷。不但早晨不再早起，午睡也要睡到3、4点钟。外面的活动基本上不再参加，唱歌、唱戏再无兴趣，与以前活泼开朗的吴诗诗相比，竟至换了个人一般。
复诊时吴老师亦曾向副主任医师请教病情之事。该医师亦觉奇怪，分明是气虚、肝肾不足之象，何以各种补气、补肾、益肝之药皆难奏效？想来想去只好归之于年老肾气虚弱、命门火衰之故了。乃语重心长地告吴老师：“人之衰老，药石难移”。建议不妨购些野山参吃吃吃。中药还要继续服用，並打算给吴老师加強补肾之药。
吴老师日日见到自己的容颜，这半年多下来确乎衰老了许多，再看看书，书上说有一种“早老症”，想来是得了此症，但又转而一想自己已经快60岁了，大约也算不上“早老”，也就是老了吧，老是自然规律，难以抗拒，也只好如此了。
四．
倒是吴老师的先生觉得有些问题，自己六十大几，似乎还有用不完的精力。报纸杂志上都说60岁才开始“第二春”，如何夫人近一年多来如此衰老？怀疑归怀疑，各种标有抗衰老作用的中西补药，诸如何首乌粉、葛根冲剂、维生素E、蛋白粉之类不惜工本，见着就买。主张“丁克”的儿子则主张应该详细检查，认为大约是“内分泌”有了问题。吴老师则表示已实停经多年，“内分泌”不会有问题。
不料他们父子同党，力主检查。儿子为促成此事商于妻子，妻子有一好友，在医学院附属医院做内科医生，于是约定某日某时前去捡查。
却说当日子媳二人陪了吴老师来到医院，挂了内科门诊，看病到也並不费事，候诊不过二、三十分钟而已。原因是该医师尚属青年医师，去年方才晉升到主治医师，看的是内科普通门诊。别看这医师年轻，一问、一查，却已大半了然。谓其女友：“恐是甲状腺功能减退症”。
因是闺蜜好友的婆婆，故特地表示慎重，便又领了吴老师一行来到“专家门诊”，请教她的老师。老专家是位教授，省里知名内分泌专家。见有年轻同事前来请教，便与自己看的病人打个招呼，让该病人稍等，转而听了年轻医生的介绍，又亲自检查了病人，表示十分同意年轻医生的诊断，认为是甲状腺机能減退症无疑。嘱抽血作甲状腺功能检查后再用药物治疗。
年轻医生给吴老师开单验血，3日后验血报告出来，表明甲状腺功能減退已颇明显。该医师告吴老师儿媳云：
“你婆婆甲状腺功能减退症诊断确定，可以服药治疗”。
又对吴老师说了些安慰的话，开了一种药片。
甲状腺功能低下症者，是因甲状腺分泌之甲状腺素不足而引起，故一旦诊断明确，给予服用甲状腺素的制剂，即可完全解除症状。果然，吴老师服药一周，竟自觉好转许多，于是信心大增，服药一月，基本已无多症状，服药三月体重減轻，竟有、如吴老师所述，身轻如燕之感，连皮肤亦变得湿润光滑。再去验血，则报告各项指标已大致正常。医生嘱将药量酌減，但关照：要持续服药。
吴老师病症解除，演唱的兴趣复萌，社区里委、老年大学又重见吴老师身影。有见过病时之吴老师者，皆谓判若两人。因此前吴老师自认是衰老，，众人见其情形亦以为是，故如今多有询其何来返老还童药者。吴老师告之哪里有什么返老还童药，自己所患实为甲状腺功能減退之症，如今对症下药自然药到病除。
却说吴老师的众歌友中亦有自觉身体疲乏者，得于吴老师的信息，皆去医院查了甲状腺功能，还真查出两位亦有“亚临床”、即临床症状尚不显著之甲状腺功能低下者，经服药亦愈。
当然亦有一位颇重皮肤养护之歌友，自觉皮肤粗糙，恐亦有此症，也去验血，则属正常，那医生告知其皮肤其实甚好云云。
杨医生曰：
甲状腺是人体一个十分重要的内分泌腺，其所分泌的甲状腺素对维护人体新陈代谢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分泌过多会引起新陈代谢亢进，引起一系列的症状，称为甲状腺功能亢进症。分泌过少则反之，为甲状腺功能减退症，也会引起一系列的症状。甲状腺功能减退症可因甲状腺炎等引起。病者萎靡不振、怕冷、食欲不振、下肢水肿，容易引起误诊，甚至被认为只是衰老的表现而已。但此病若确诊，服药即可有甚好之效果。故医师诊察自应细心，病人亦不可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以为是某种情况，而延误治疗之时机。
原载：杨秉辉著：《财务科长范得“痔”》复旦大学出版社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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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秉辉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曾任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院长。多年来从事肝癌的临床研究工作，不仅在学术造诣上颇多建树，而且热心医学科学普及与健康教育工作，发表各类科普文章近千篇，获上海科普教育创新奖科普杰出人物奖，现兼任上海科普教育发展基金会院士专家顾问委员会成员、《“60岁开始读”科普教育丛书》顾问、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终身名誉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