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罗庚的“架子”——华罗庚百年诞辰纪念(叶永烈)
[2010-11-10 21:05:22]

    叶永烈博客链接http://blog.sina.com.cn/yeyonglie

 

    2010年11月12日是著名数学华罗庚100周年诞辰纪念。在华罗庚生前,我曾经多次采访过他。
    说实在的,一开始,华罗庚给我的印象并不太好——架子大。为了采访他,我从上海给他寄去公函,杳无音讯。
    到了北京,给他的办公室挂了电话,秘书说华老没空。我来到他的办公室,把介绍信递给他的秘书。秘书收下介绍信,却没有定下采访时间。“大数学家的架子太大!”我打消了采访他的念头。
    时隔一年,我在北京出席会议,偶然,在代表名册上看到华罗庚的大名。
    我又动心了,试着给华罗庚住的房间里挂电话。铃声响过,有人接电话说:“我是华罗庚呀!”
    我提起了公函、介绍信之类往事,电话里居然说:“我不知道呀!”
    嗬,架子大,还装糊涂!我直截了当地问:“华老,我想采访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电话里又居然说:“我现在就有空,你来呀!”
     嗬,这么痛快?!
     我上楼,找到了他住的房间。那时大约晚上7点光景,屋里昏暗,只是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台灯。华老已躺在床上,双手捧着一本破皮外文数学专著。
    他让我在床前坐下来。我这才发觉,他的鼻子里插着橡皮管,床上放着一个枕头那么大的氧气袋。他有点不舒服。
     这时,我反而犹豫起来:华老生病了,采访会不会加重他的病情?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情,说道:“没关系。我晚上反正没什么事。秘书下班了。回家去了,这儿只剩我一个人。”
    一聊,我明白了:原来,并不是华老架子大,是秘书“挡驾”!
    华老告诉我一个窍门:“以后,你晚上给我来电话。我没事儿,就让你来。”
    我自从知道这个“窍门”,在会议期间,差不多每个晚上都给华老挂电话,每次都得到他的同意。有一次,他有空,甚至还主动给我挂电话!
    就这样,我为他写了一篇报告文学。
    确实,他是个平易近人的大科学家,坦率而真诚。幸亏有那次会议——不然,我会把“架子”跟华罗庚一直联系在一起,冤枉了他。
    后来,我在上海一家银行采访一位30多岁的营业员,叫沈有根,他说起华罗庚。他手头有许多华罗庚写给他的信,我感到奇怪,他怎么会结识这位数学大师的呢?
    原来,他本来在北京上中学。“文革”开始的时候,听说华罗庚给贴了大字报,就跑到中国科技大学的副校长室里去看望华罗庚。就这样,认识了华罗庚。“不识时务”的他,居然拿出数学题,向华罗庚请教。在那样的时刻、那样的地方,怎么可以讨论数学?华罗庚把家里的地址告诉小沈,让他在星期天或晚间上他家。
    就这样,一个小数学迷成了大数学家的座上客。华罗庚教他数学,跟他聊天。迄今,小沈记得华老富有哲理的话:
    “华老师,我准备自学数学。行吗?”
    “准备自学的人,要比那些上大学的人,毅力大20倍才行!”
    “具备什么样的基础,才能搞数学研究?”
    “什么基础、学历都可以,关键在善于思索,独立思考!”
    后来,小沈作为“知青”,到老家浙江萧山插队落户。临行,华罗庚题诗赠他。小沈给他去信,他总亲笔回复,从不叫秘书代劳……
    对了,说起华罗庚的信,“戴维逊奖”获得者、长沙铁道学院数学教授侯振挺也有着类似的经历:他念中学时,听说华罗庚的大名,给他写了一封信,请教怎样学数学。华罗庚给他写了回信。就是那封信,决定了侯振挺毕生的道路……
    对了,说起华罗庚的信,我也收到过呢。那是我查到了他最早的数学论文——发表在1930年《科学》杂志上的《苏家驹之代数的五次方程式解法不能成立之理由》。我曾听他说起,手头已没有这篇文章,就复印一份送他。区区小事,他也亲笔复信:
 叶永烈同志:
    由大庆回来后,今天又将去呼和浩特,桌上见到有您寄来50年前拙作的复制品。
    高谊至感,行色匆匆,聊书几行以谢。

华罗庚
1983.8.8

    他在“行色匆匆”之际,还要“聊书几行”,真令人感动。从那有点潦草的字迹似乎可以看出,他并不光给我复信,而是一口气亲笔回复了许多封信——连信封上的地址也都是他自己写的!
    是的,是的。我们的数学巨匠毫无架子——因为他来自平民,他在名震世界之后依然保持着平民的品格。在我的心目中,华罗庚的形象是非常崇高的——这不光因为他在数学上开一代先河,而是他那样纯朴、那样率真。他与“架子”无缘!

叶永烈 博客文章
201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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