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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又去那个江南小镇游览。
信步逛遍镇里街面，雅兴不减的朋友提议到临河的茶座里歇歇脚，聊聊天。他说他已看好了一家，“觉得那里气场不错”。
我就跟着他走。等选定小桌坐下，系着蓝印花布围裙的女店主前来招呼之后，我忍不住笑着拍了下桌子。朋友不解：“有什么差错？”我说：“你太有感觉了！”于是，一年多前的那件往事浮上了嘴边——
那天，我和另一位朋友来这个小镇，累了就在这个茶座小憩，不意旁观了一场小争执。
当时，隔个座位的一张小桌上，有三个中年男子在喝茶抽烟。开头谁也没有注意，突然，这位系着蓝印花布围裙的女店主上前来和他们打招呼了：“先生，请你们不要老往我们河里扔烟头和吐痰啊！”正当其中的一个随口回对“我们没有啊”时，他的一个同伴恰好又往河里吐了一口痰，并将一个烟头扔了出去。女店主指着说：“你看看，你看看，我们有烟灰缸在这里的呀……”那个吐痰和扔烟头的男子埋下头挥挥手打发女店主：“啊呀，有啥啦？都会冲走的，会冲走的！”可是女店主没有罢休：“都像你们一样，我们这里环境一塌糊涂了，还有谁来？生意怎么做？”另一个男子就势站了起来：“那我们不在这里吃茶了，走！”想不到，女店主毫不示弱地回答：“你们走好了。”开始否认的那个马上接口说：“我们坐了没一会，茶钱要打折的！”女店主一听就改了语气，提高了嗓门：“哪有这样的道理？……”屋内的男店主闻声走了出来：“怎么啦？怎么啦？”一场纠纷眼看就要发生。
我们邻桌坐着一对老年夫妇，这时，那位慈眉善目的先生站了起来，按按双手劝解道：“其实，这三位先生心里是明白的：垃圾冲来冲去都在地球上，所以今天你扔出去的脏东西，明天就会回到你的饭碗里，今天你吐出去的病菌，过几天就会被你孩子吸进肺里去，是吧？”那三个中年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默不作声地丢下一张钞票扭头快步走了。女店主叫着追上去：“哎，找头拿去呀！”男店主则笑着向老先生打揖道谢：“今后我们就用你这几句话去劝客人！”……
朋友听完，意味深长地微笑着没有言语。
今天不是双休日，座上的茶客却不少。女店主在小茶桌间转悠，这时笑嘻嘻地来到我们面前，提盖给茶壶加满水，顺口问：“要不要来点香瓜籽？还有笋干毛豆——都是我们自己炒的，保险是绿色食品。”我们要了一份，她即刻端来两个满盘和两个空盘，边放边慎重地关照：“瓜籽壳放这里，千万不要吐到河里去。”
朋友朝我眨眨眼睛，满不在乎地回应她：“嗬哟！瓜子壳么，河水一下子就冲走了……”他话未完，女店主马上直起腰，一本正经地接口：“嗨，我们的河是通你们那边的——这瓜子壳是会冲走，所以明天会冲到你家门口的！”边上的茶客闻声都回过头来哈哈笑了。隔两张桌子，一个小男孩的笑声特别响亮：“妈妈，她又在说‘会冲到你家门口’了！”
女店主也朗声笑着，自得又自信地转身去照应客人了。
朋友端起茶杯，得意地对我一扬下巴：“怎么样？我说这里气场不错吧，哈哈！”
2011-5-28
（本文刊载于2011-6-2《新民晚报》《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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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