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自然、科学、哲理于意境优美的银幕画面 ——记中国科教电影一级导演夏振亚(李正兴)
[2013-05-03 09:35:40]

   “融自然、科学、哲理于意境优美的银幕画面”,这是夏振亚对自己30多年来从事科普电影创作、编导的要求。他善于用摄影机讲科学故事,不仅讲得生动形象,而且深入浅出,有时侯简直就是一首抒情的散文诗。人们赞誉编导的科教片有“作家电影的品位”。

    科学与艺术同行

    夏振亚在科教电影创作、编导的认识和阐述上有他的独到之处,强调科学与艺术同行。他在《科学与艺术同行》一文中分析道:在当今文坛上,影视创作领域中,甚至在自身的科普园地里,仍然存在着使人注目的一种怪现象:那就是有些人认为“艺术才是抒情”,“科学只是论理”,“情”是心灵中流动着的潺潺清泉,“理”是脑海中深不可测的茫茫海洋;认为这之“情”和那之‘理’不可统一,也就是说科学与艺术无法对话。科普作品似乎登不了艺术的殿堂,哪怕是优秀的,最优秀之作,也很难逃脱如此之厄运。他认为:科学及其进程是美的,这是科学的美,这是艺术的美,是努力开掘与完成的一种审美魅力。科学家的聪慧才智与科普作家的才情才华融合,产生碰撞,爆发出的应该是科学美与艺术美相结合的火花;这种碰撞,就如同原子核聚变,释放的能量以几何级数猛然增加!
    谁能说,伊林的科学童话不是艺术!
    谁又能说,秦牧的科学知识散文不是艺术!
    新世纪需要的科普作品是“科学与艺术的新综合”的作品。
    夏导在从事科教电影导演30多年来的生涯中,他和他的同行也有过不少的遗憾。那时,创作上似乎只能谈科教片的科学性,不能谈艺术性、娱乐性,起码说,不好多谈,一谈就认为违背科教片的传统,违背科教片的属性,不正宗,是玩弄怪花样,走的野路子。然而,夏振亚艺术实践的真理向世人证明:科学和艺术在银幕上不仅可以亲密地牵手,而且可以热情地拥抱和结合。科教电影不仅仅是一种科学的普及,而且向人们奉献了一种独特的美,传授知识,启迪思维;使人感悟,给人一种有智有趣有情有意的享受美。
    就拿他编导的科教电影《花》来说吧,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科学普及的题材。生活中的一朵花,抬头不见低头见,人们再熟悉不过了。如果说是传授知识,那也无非从花的结构、形态、颜色、传粉授精、分化形成等等一一道来,这样的结果,就容易拍成一部乏味的“花的流水账”,最多也只不过是教学中的“讲义”而已。
    夏导爱艺术,也爱大自然,他站到了科学普及的领地之上,努力创造全新的科教电影语言,散文式的框架结构,融文学性、艺术性、趣味性、科学性为一体,达到形象美、意蕴美、抒情美、语言美、哲理美的高度。这里特别强调的是:他更注重科教片中科学性的拓展延伸,潜心发掘自然科学中内含的社会科学,并将社会科学寓于自然科学之中。在观众接受的层次上努力做到:隔行不隔理,哲理是相通的,内行看了不觉浅,外行看了不觉深,不管干哪一行的看了都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活跃思维,开阔思路,强化哲理,启迪人生,给人一种思辩的也是一种审美的艺术的力量。他在《花》片中充满了哲学的元素。在满园春色的“花花世界”里,《花》介绍花儿“从来就不是千朵一貌”,而是多姿多彩,千姿百态;虽然“千姿百态”但又指出花儿“万变不离其宗”,“有着基本相似的结构”,这就把哲学中的多样性与统一性的道理揭示在人们面前。
   《花》片在讲到花香时,他不仅列举了“香花”种种,而且也讲到了“臭花”马缨丹。“香”与“臭”从何而来?都同源于花中同一个“工厂”制造。这就把哲学上的“两极相通”得到了通俗易懂,言简意赅的表达,给人以思考。更为浓墨重彩的是,在《花》片中他把辩证法的肯定与否定律寓哲理与花朵。“开花的时候,是植物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但也是走向衰败之时”。这里他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生与死,成与败相互转化的哲学思想留给观众深深的回味与沉思……
   《花》片的思想生发并没有到此为止,陷入消极的“循环论”之中,而紧接着深情和煽情地叙说:“花开花落知多少,但是落花并非无情物,在花的生命工程中,落花之时,正是它结果之日,它会留下种子,再度繁殖,萌发出新的生命”,这就是哲学中“螺旋式上升”的思想,这也是曲折人生的感叹。《花》讲到这里完全可以结束了吧,可是他再次把笔锋一转,讲述道:“今天,花已成为人类和平的使者,一切美好和幸福的化身。人类的明天将是如何?花又该是怎样呢?”又一次创造思索的空间,让观赏者对今天与未来大可展开想象的羽翼,于银幕内外,尽情地翱翔……
    该片问世以后,在国内不仅荣获政府奖以及夺得了最佳科教片的“金鸡奖”。在国外,《花》片带到前苏联列宁格勒科普电影制片厂放映时,也引起了强烈反响。一位著名的苏联科教电影总导演看完激动地说:“《花》片给当今处在困难和逆境中的苏联人民带来了美好的希望和憧憬……”在接连而来诸多的荣誉中,社会学家邓伟志说:虽已“获了好多奖,我看尚缺哲学奖”,此说倒并不过分。
   《花》片的创作是夏导致力于“一次科学与艺术的对话”;他对另一部《叶》片的拍摄,也是“一次科学与艺术的嫁接”;被金鸡奖评委评论:“是一篇抒情的光学测角计散文,是一首田园交响曲,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时任上海市电影局副局长的洪林(上海科教电影制片厂首任厂长)曾在文章中写道到夏振亚:“科教片中一些科学道理,本是理性的,有的还是深奥的,可是在他的影片中,却能拍得有声有色,令人感动……好一篇科学散文!”洪林送了夏导一副亲笔书写的对联——披心沥胆早神技,弄叶吟花展奇才 。
    每当夏导动脑子,写本子,他首先定路子,从人类大文化的深层面上去选择每一部科教电影的题材,去升华科学知识的每一个素材,去一次又一次开掘科学与艺术的深邃思想内涵,拍成的影片要真正能将观众带入既是科学的殿堂,也是艺术的殿堂。而“科学殿堂”与“艺术殿堂”这之间的通道,那就是只能是唯一是走科学美与艺术美的结合之路。

   一颗赢得世界荣誉的“心”

    要一颗全离体的心,如果看过夏振亚执导的科教片《冠心病》,你一定会对银幕上的那颗由远而近,由小到大,和着由弱到强的“嘭、嘭”声跳动的全离体红心,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由此你可十分形象地认识为什么心脏是活力的源泉、生命的象征。
    在银幕上呈现一颗全离体的活的心脏,《冠心病》在中国是第一部影片,在世界上也是第一部影片。
冠心病是一种常见病,知识分子患此病的更多于普通人。夏振亚欲借助银幕形象生动的画面,让知识分子、专家、学者来认识冠心病的由来,学会自我保健方法,同时也向社会传播医学科普知识,加强防病意识。
为使《冠心病》在艺术创作上有所突破,夏导立意让这部科教片打出“中华牌”,赶超国际水平。他研究了日、美、英、德等国的有关心脏的影片,由此发现,这些片子呈现心脏跳动的镜头都是局部的。要打出“中华牌”必须有所创新,因此他提出了心脏全离体的构想。
    开刀先向猪心,当然,为了取得一颗全离体跳动的心,上海中山医院从院长到胸外科、心内科、麻醉科,上上下下都为之献计献策。经过研究,决定采用猪心来拍摄。
    第一头200千克的猪从屠宰场运到了中山医院手术台,医院各方面均选派一流专家来配合这台特殊的手术。然而结果出人意料,取出的猪心跳跳停停,停停跳跳,没有规律,无法拍摄下去。于是,决定向第二头猪开刀取心。两天来连续取出了3颗猪心,进行体外循环,结果却都同第一颗猪心一样。拍摄全离体跳动的猪心的实践失败了。专家们也灰心了,许多人认为花费的物力太大(当时猪肉还是凭票供应的,这3头猪因经过麻醉不能食用),因此提出改用动画代替全离体心脏的跳动。然而夏导坚持原方案,丝毫不动摇。如果改用动画,说服力不强,更谈不上什么创新。失败是成功之母,他希望医学专家们同心协力,另谋良策。
    再向狼狗要心,在夏导的主持下,专家们进行了一次大“会诊”,分析了失败的原因,大家认为猪常吃碳氢化合物,生命力不够强。因此决定改用狼狗的心脏来实现全离体心脏的跳动。
    正巧,当时上海第一医学院养着一条特别高大的狼狗,原是公安局收缴,送来医学院作实验用。夏导获悉这一信息后,立即找石美鑫院长求援。石院长听说拍摄《冠心病》需要狼狗,一口答应。
    为了确保开刀成功,并攝下最佳镜头,准备工作做了两天,胸外科、心内科、麻醉科的专家以及摄影师、灯光师等,各自制订详细“作战”方案。运用医院最先进设备,调动了上海科影厂的4台摄影机,安置在各个不同的角度,各自任务明确到位。夏导一声令下,30多人的大会战开始了,开刀、开机同步进行。选派这么多的一流专家,动用这么好的机器设备,在医院、在科影厂皆是破天荒的创举。经过一个上午的通力配合,取出狼狗的心脏(与人心很像)置于体外,以黑色的丝线作衬景,用柔和色光投照,接上体外循环机 器,狼狗的心脏终于开始按体内的规律跳动了起来。成功了!
    全离体跳动的心脏拍摄成功了!可是,取出的心脏是血淋淋的,还蒙上一层厚厚的、黄灿灿的、令人作呕的脂肪,如果纯粹自然主义,将这心脏的“原型”直接呈现在银幕上,恐怕有些观众看了不是当场“吓昏”,也会中途“吓跑”。可见形象在握,还得从艺术加工着手,揩去点滴血迹,剔除丝丝脂肪,进行“乔装打扮”,让一颗鲜红嫩胖的心在银幕上自然跳动,而不让观众看到任何的“刀光”和“血影”。啊!这成功是多么的不易呀!它体现了导演的高超艺术和过人的胆略。夏导第一次在中国银幕上表现了全离体心脏跳动的镜头,在中国科教电影史上谱写了光辉的篇章。
    夏导拍摄《冠心病》的成功,实现了他为知识分子奉献一份珍贵礼物——自我保健的愿望。同时也实现了他打“中华牌”赶超国际先进水平的夙愿。1983年《冠心病》被国家文化部授予优秀影片奖,1985年在意大利巴马国际电影节上,又以最优异的成绩被评为杰出的影片,授予金质勋章。
    夏导在科教电影创作史上创造了许多第一:是他第一个将镜头伸入到人体血管内部尽情周游;是他第一个用高倍显微镜摄下了比头发丝还细的昆虫产卵的镜头;是他第一个在显微摄影领域内展开推拉摇移全方位深入表现……
    夏导几十年的创作实践,形成了他独特的创作个性:有着“杂交”之说和“三不”、“三格”的规定。“杂交”之说是:任何一门艺术都是“杂种”,科教电影也不例外,在艺术上要善于“杂交”,糅百家之长,为我所用,融于一体。“三不”是:不重复历史,不重复他人,不重复自己。“三格”是:创作原则要严守“规格”,艺术表现要勇于“破格”,努力闯出新的“风格”。 这也是他所说的“理智加情感,突破与创新,成为我作品的艺术生命所在”。

   “三栖艺术家”的风范

    笔者有幸与这位饱经沧桑、大名鼎鼎的大导演用乡音谈艺术,说人生,话名家。他激情似火,妙语连珠,深邃的眼神中折射出哲人的慧光。
    一个人的创作道路,其实就是激情燃烧的人生之旅。夏振亚的人生之旅是光辉灿烂的,是绚丽多彩的。他为我国科教电影事业树起了一座座里程碑,被世人誉为“中国科教电影第一人”。在他科教电影艺术创作研讨会上,国画大师谢稚柳题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夏导在文学创作上亦颇有造诣,早在青少年时代,他的成功之作,常被出版界选编,有的成为中学的语文范本和教材。2009年由南京大学出版社推出他的散文集《神交》,以充满深情的笔触,描摹了与友人相识相交的私密细节,追忆往事,感悟人生。《神交》将许多名人、友人独特的身影,风采神韵跃然其中。他的人生轨迹、艺术创作轨迹也在这些追忆中清晰地凸显出来,其电影职业生涯成功的奥秘、艺术创作的奥秘也随之揭开。著名作家峻青称他为“江东才子,文坛人杰”。
    夏导1980年代用电影语言,对海派大师们的绘画艺术作了抢救性的纪录,拍摄的大型历史文献影片《画苑掇英》,银幕上展现了大师们的人生风采。银幕下这些大师们“人品画魂” 更感人。20年后,他又拿起笔用文学语言,撰写了精美的散文集《和海派大师们》,激情回忆与当代大师们相处在银幕背后的生动故事,把这些30多名的大师亲身经历的往昔再次“传神写照”。2008年11月29日下午,上海书城举行《和海派大师们》签名售书仪式,点燃了读者内心对海派艺术的激情,要求签名读者排成的长龙从一楼延伸到七楼。
   《和海派大师们》《神交》两部著作的问世,体现了作者才情才智横溢。
夏导在中年才第一次落墨宣纸,写字作画实属“无师自通”,用他的话说:“那是瞎涂涂的,纯粹是野路子。”然而,就是这位“野路子”,他的书画作品竟然一幅接一幅在“朵云轩” 畅销,成为海内外一些名家争索的珍藏品。他在上海、东京举办个人书画展,引起业内和业外人士极大关注。上海市美术家协会原主席、著名画家沈柔坚生前曾撰文赞誉他的画是“有声的画,无声的诗”。他的书法作品传播最广的是现今《中国电影报》的报头题字,笔法独具神采,在全国诸多书法家题字评选中跃居榜首。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夏振亚书画集》。
    中央电视台以《中国影坛奇才——夏振亚》为专题,全面介绍了这位集电影、文学、书画“三绝”于一身的“三栖艺术家”。社会舆论评论他的“三绝”源于他的“三气”,即“才气、灵气、大气”。这“三气”之说,明显地体现在他的银幕上,贯通于他的文章里,融化到他的书画中。由“三气”、“三绝”托起的“三栖”,这是一个艺术家综合实力的体现。正如《神交》编者在《发问——这是“禅”意吗?》中所说:“他的才华有跌宕漫涌之势、惊涛裂岸之态;他富于智慧、敏于思考,感悟人生、奋力扬鞭,是艺术征途上当之无愧的勇敢骑士。” “诗书画镕蒙太奇,声光电化精气神。”这是国画大师程十发对 “三栖艺术家” 夏振亚艺术人生的高度概括。而按夏导的说法是:“文学和绘画,文学和电影,文学和一切艺术,都是相通的。我学摄影而后当导演,竭力捕捉万物之神韵,碰撞出艺术之浪花,深深得益于文学的根基……”
    世界同仁们公认:“中国的科教影片,已站到了世界的前列!”
    夏振亚,中国科教电影界的骄傲!夏振亚,中国科普界的自豪!
                                             
     (来源:《科技视界》2013年第4期)

    作者为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荣誉理事、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荣誉理事、顾问/李正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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