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宣传“一滴血”开始——记我国著名健康教育专家杨秉辉教授(李正兴)
[2013-08-16 14:55:22]

    杨秉辉 1938年生,江苏镇江人。教授。1962年毕业于上海医科大学医学系。曾任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院长、中国科普作家协会常务理事、上海市科协副主席、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理事长。现为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名誉理事长。科普著作40余册,其中<<健康的生活方式>>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被中国科普作家协会表彰为“有突出贡献的科普作家”,被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表彰为“优秀科普作家”,两度获科技部“全国先进科普工作者”称号,首批荣获中国“科普编创学科带头人”称号。

    在2013年4月19日上午揭晓的2012年度上海市科学技术奖榜单中,科普成果首次跻身“状元梯队”——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教授、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名誉理事长杨秉辉领衔的项目名称为“由疾病保健转向疾病预防的医学科普理论与实践”获得上海市科技进步一等奖。实现了科普一等奖零的突破。这是上海科普界的骄傲,可喜可贺!

“医学知识不被接受也枉然”

    杨秉辉教授不仅是位遐尔闻名的肝脏肿瘤学专家,而且还是位上海和邻近省市家喻户晓的优秀科普工作者。按他的话来说:“我从宣传一滴血开始,慢慢进入科普领域。”谈起“一滴血”,杨教授动情地侃起了他与同事们寻觅发现早期肝癌简易检验方法的故事。
    1970年代初期,传来了苏联莫斯科生化研究所阿贝聿夫博士的发现:当妇女怀孕时,人体会产生一种特殊的蛋白质——甲胎蛋白。一旦胎儿分娩以后,人体中再也没有这种蛋白产生了。然而,当人体肝细胞发生癌变时,却又会产生这种蛋白。杨秉辉与同事们立即利用检查甲胎蛋白的方法来诊断肝癌,果然有效。接下来他们便敏感地想到利用这个方去发现早期的、还没有症状的肝癌病人。因为只有早期发现癌症才有治愈的希望。
    但在人们“谈癌色变”的情况下,仅凭手指上刺出的一滴血来检查有无肝癌,许许多多人都投来怀疑的目光。由此也引发了杨教授的一段辛酸的往事——当他与同事们去肝癌高发区的江苏启东进行普查,一些农民对凭一滴血就被确定为早期肝癌患者怎么也不相信,说什么“吃得下,做得动,怎么可能有病!”还认为医生是在咒他们。任凭医生反复解释:早期肝癌症状不明显,通过切除可以有望治愈等科学道理,这些患者就是不配合治疗。数月后,这些被确诊为早期肝癌的人,开始出现了明显的症状,患者开始求医,但已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杨教授感慨地说:“我深深体会到,医学科技再发达,若不让公众了解,也是枉然。一个医生纵然有高超的医术,不能将防病治病的知识让病人接受也是枉然。”从此,杨秉辉教授开始致力于将深奥的医学专业知识和名词变成普通老百姓听得懂、易接受的語言和文字向群众宣传。他的付出更多了,同时也贏得了广大群众的爱戴。
    上海焦化厂有个姓朱的工人,检查出患有早期肝癌,绝望地回乡去“等死”。杨教授知道后,一连去了三封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向这位工人详细解释肝在人体中的作用和早期肝癌手术治疗可望治愈的道理,并介绍一些患者经手术治愈的实例。他的一片至诚的心,终于感动了这位工人,他来到中山医院。对杨教授说:“杨医生,我这一百多斤就托给您了。”经手术治疗后,5年过去了,10年过去了,15年过去了,这位工人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不久前,这位退休回乡当上乡镇企业厂长的朱某回到上海,还特意前来看望已当上院长的杨医生。事实上,有数不清的病人通过杨教授通俗易懂的讲解和劝导,打消了顾虑,积极配合治疗,从而挽回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声音传到了千家万户

    从1984年起每逢星期天的中午,上海及其邻近省市的听众,只要打开收音机,调至波段990千赫的医药科普节目,耳边总会响起醇厚而亲切的男中音,深入浅出地讲解着医学防病知识,为听众解答疑惑,将近20年。这位男中音就是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医学顾问”后来改为“名医坐堂”的业余节目主持人杨秉辉教授。即便是从来不曾接触过医学的人,也不论是老人还是儿童,听了他那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讲解,都能从中得到一定的医疗保健知识。有许多家庭的老人和孩子,每周必听杨教授的这档医学科普节目,有的边听边作笔记。有的还录音传给别人补听。有一次,在中山医院的职工食堂里,杨教授还接受了一位职工子女的拜访。原来这位职工的儿子与爷爷是“名医坐堂”节目的常客,电波里听熟了杨教授的声音,但从未见过面,不知他是何模样。这次,孙子受爷爷之托,借食堂就餐的机会,让妈妈带他来拜见院长杨教授。还有一次,杨院长去一位职工家慰问,隔壁邻居是位盲人,听说杨教授来了,连忙让人搀扶着来“见”杨院长,并问:“您是上海人民广播电台的杨医生吗?感谢您为我们传来了防病保健知识。”可见他的科普宣传已给群众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20年来,这位电台“名医坐堂”的业余主持人拥有大批热心听众,从四面八方写来的信涌向中山医院。杨教授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仅亲自回复听众来信就近万封。一位邮递员带着钦佩的口吻说,杨院长大概是上海滩上的医生中拥有最多病人朋友的一位。来信中有求医问药的,有倾吐苦恼的,更多的是向不见面的杨医生表示感激之情的。那些素不相识的病人在得到杨教授的帮助后,都有这样一个共同的感受:杨教授是一位上海最大、最知名医院的领导,在繁忙的业务工作中,能对普通陌生病员的来信予以重视,是非常让人感动的。

医学为人服务需要人情味

    做了50年医生,当了近20年上海中山医院院长,历经中国医疗体制大大小小改革,杨秉辉教授对中国医患关系的变化了然于胸。更加难得的是,在离开管理岗位后,他对医患关系紧张的原因,有着更加客观的认识。
    2012年6月22日《新民周刊》发表《杨秉辉——医学需要人情味》的采访报道。这里摘录其中部分内容。
    病人为何不领情?去医院就医的患者,似乎常一肚子怨气?杨教授的理解:我在任的时候,患者投诉最多的情况是“我话还没说完,医生方子就开好了”。我去问被投诉的医生,你为什么不让患者说完?医生说,这病人上周做过胃镜,胃溃疡确诊无疑,他说什么实在不重要了。我再去问患者,患者说,我家邻居是得胃癌死的,我今天来是想问医生这胃病会不会变成胃癌,他开的药我家里还有啊。医生和患者关注的重点不同,患者很多的抱怨,其实都是因为这样的错位。医生的精力都用在研究病人的病理上了,没研究病人的心理,所以病人并不领情。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错位?杨教授借用西方医学鼻祖希波克拉底有一句名言: “了解病人是什么人,比了解他生什么病更重要”。杨教授认为,医学不仅是一门科学技术,更是一个为人服务的学问。现在的医学教育,只教学生细菌、病毒、细胞、药理,很少教学生社会是什么样的、病人心态是怎么样的。医生不应该是纯粹的科学家,应该提倡医学人文精神,这一点是目前中国医学教育欠缺的地方。我们注重了医学技术的方面,忽视了医学的人文方面。医生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看病上的,我认为评价一个医生的好坏,最重要的是看他能不能服务好病人。
    为什么说了解病人比了解疾病更重要?杨教授讲了一个真实故事。有一年我带队到江西农村巡回医疗,遇到一名患心脏病的农村妇女。她的疾病是主动脉瓣狭窄。主动脉瓣狭窄可以做人工瓣膜置换术,换一个人工的瓣膜进去,但她的身体条件、经济条件皆不适合。她说经常感到胸口痛。我问她,这里的医生是怎么给你治疗的。这名妇女告诉我,医生说,胸口痛的时候,就回家喝一碗糖水,喝了糖水就会好很多。其实,糖水并不能治疗她的心脏病,但这名医生很聪明,胸痛一般总是在劳作时冠状动脉血供不足,患者回家喝糖水就是得到了休息,休息才是症状得到缓解的原因。像喝糖水这样的“缓兵之计”,对于这名妇女来说可能就是最好的治疗。
    如今医学面临的是大量的慢性病,这些疾病严重地危害民众的健康,而且大多难于根治。医学能做的是预防、是对病人的照顾,包括心理的、社会因素的照顾。对医生来说,这就是需要有丰厚的人文精神、高尚的医德。

情感线条流动下的新奇观

    在此节行文前,我手持杨秉辉教授馈赠的钢笔画集《杨秉辉风景速写》(1998年)和《杨秉辉风景写生画》(2008年)又一次浏览和欣赏了他的佳作,他以笔端下流动的线条,绘就了一幅幅“江山如此多娇”的壮美画卷,还有那直抒襟怀的一篇篇用历史和自然之间对话的精巧玲珑的短文,洋溢着诗性般的才情和生命情感的呼唤。心中又一次激起对杨教授如此的既能“舞文”又能“弄墨”的赞叹。在欣赏中,它又穿越时空把我的思绪带回1998年及2001年两度在上海美术馆参观“杨秉辉风景写生画展”,它又把我的思绪带回2006年的上海中国画院参观“跳跃的旋律”七人钢笔画展(杨教授是其中之一)。当时的热闹庆贺、观众踊跃参观的场面历历在目。
    杨教授自幼喜欢绘画,其后因为学习、科研和医务繁忙,无法问津。在1998年《杨秉辉风景速写》的前言中他说:“近十多年来,公务之余,一不探亲访友,二不逛街购物,但觅一风景去处,以钢笔作写生画以为留念”。他每次出差,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他都要带上几支钢笔、一瓶国产的碳素墨水。紧张的学术交流与医学考察之余,他便像年轻人一样,打起背包,带好画具,去写生了。他对每幅画旁配一短文,介绍该处风光、或述作画时之感受。他对风景画的兴趣,“竟有欲罢而不能之势”。 他说,医生与画家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也需要有良好的观察力。一名医生,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十分重视对外界事物的观察力,越是好的医生,观察力越是深刻。而当他作画之时,所借重的正是医生的那份观察力。他感到“作风景写生之初,只觉山川之美,久之则觉高楼大厦有壮观之美、小楼春风有秀丽之美、寻常巷陌有朴实之美,甚至枯树颓垣亦有其自然之美。故作画时,愉悦之情皆油然而生。” 

    我国著名科教电影导演,亦是丹青高手、散文专家夏振亚先生为杨教授画册作序。夏导在序中赞扬杨教授的画,“既没有重彩艳色显其雍容华丽,也没有轻俏琐碎的雕琢去故技弄情,而是以单一而又多变的线条,横扫竖抹,左右挥洒,流动与涌动,流淌与流变在画幅之中。作名山大川,则一展磅礴气势、动人心魄;画农村小景,则一领田园诗韵,悠然自得;写名胜古迹,则一显翩然幽意,思古幽情,如此等等”。这是杨教授多年来逐渐形成的一种以线条来表达的情感状态下的奇观、壮观和日常生活中的各种景观。如果授予杨秉辉教授是以线条为主来描绘“江山如此多娇”的一位“钢笔画家”,应是当之无愧的。
    杨秉辉风景写生画作品多次入选《中国写生作品选集》《现代中国绘画》及《中国当代素描艺术》等,并为上海美术馆及上海浦东新区人民政府收藏。

“时间不够用,实在不够用”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是三级甲等医院。全院拥近有2000张病床和3000名职工。杨秉辉教授曾多年担任着这家集医疗、教育、科研等任务于一体的大型综合性教学医院的院长,还曾担任着上海医科大学中山临床医学院的院长、博士生导师,操心程度可想而知。他坚持每周查房、门诊;还带着两名博士研究生和4名硕士研究生;科研硕果累累,学术专著甚丰。他参与研究的“小肝癌的诊断和治疗”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一手策划的“健康教育纳凉晚会”,每年夏季都受到群众欢迎,倡议开设的“健康教育处方”,创建的“医务人员科普奖励”制度,都在院内外获得好评。
    曾经,一度有人把从事科普创作贬为“不务正业”,或视为不登大雅之堂的“小儿科”,而杨秉辉教授却不以为然。他认为科普创作与科研工作是相辅相成的,科学技术只有让公众了解,才能产生巨大力量,所以科学工作者也应该是个科普宣传者。因此,他自己花了许多业余时间来向群众进行科普宣传,将其视为社会作奉献的另一个天地,几乎每晚在科普创作田园中笔耕不辍。编著出版科普书籍40余种,发表学术论文150余篇、科普文章近千篇。这些作品多半是在台灯的陪伴下完成的。他创作的科教电影《肝癌治疗的曙光》,摄制后在全国上映,对我国的防癌工作起到了很好的推动作用。他创作的《大战“癌中王”》《发展中的化学抗癌疗法》等科普作品,曾多次获得全国和省市级的优秀科普作品奖。他还以《一篇短小精悍的文章》为题自评《一个世界性的疾病——肝硬化》(发表于1992年第4期《大众医学》),参加“上海医学科普作品评论会”,这一独特的创举,为评论活动增添了新的特色。杨秉辉教授还经常应邀为上海和有关省市作健康教育的科普演讲达数百场。他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实在不够用。”是的,他的时间确实是不够用的。

    目前杨秉辉教授已经退休,医疗工作的压力小了,但是他的“科普”却更忙了。杨秉辉教授为了科普事业,总是闲不住。

    (来源:《科技视界》2013年第8期)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李正兴为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荣誉理事、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荣誉理事、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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