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戏曲在信息社会来临背景下的困境(钱平雷)
[2014-07-19 16: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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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国传统戏曲的种类有300多种,如今还保留在舞台上的品种据说还有100多种,基本上都戴上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帽子。从乐观的角度来看,这是福音,这么多人类创造的宝贵的文化智慧结晶,有了政府的保护,暂时不会失传了。但从悲观的角度来看,那是糟闻,本来应该由戏曲工作者与广大观众共同呵护的艺术成果,都处于由盛转衰的下坡路上,充满了成为历史的危机。最近,我对我国传统戏曲发展的历程粗粗学习、了解并思考了一下,发现它们处于不能让人乐观的重要原因,是因为它们面临着能否跟随社会通过从工业化社会过渡到信息化社会的历史转折这一关。读者看到这里会感到文章有点耸人听闻,传统戏曲与信息化会有什么瓜葛?那就听我慢慢道来。
    根据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大家都知道,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是一对矛盾,当生产力发展了,生产关系也要随之变化,一旦生产关系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就要引起变革,不适应的生产关系及其上层建筑就要被历史所淘汰,被随之而来新的生产关系所替代。传统戏曲不管它怎么“土”,产生于民间乡下,脱胎于山歌小曲,一旦演变形成了一种戏曲剧种,就是文化艺术,就属于上层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生产力发生突破时,它理所当然要受到冲击,能够闯过这一关的生存壮大,过不了关的,只能成为历史。
    我国大多数传统戏曲产生于农耕社会。以越剧为例,是从产生于浙江绍兴一带的“的笃板”、“小歌班”发展而来。当时的舞台也是四四方方的一处楼阁,观众在下面无论站着、坐着,都是抬着头在看戏,鲁迅笔下的“社戏”,更是描写在水乡,人们划着小船,围绕着冲出堤岸的楼阁式戏台看戏的情景。就是集各种戏曲大成,被称为“国剧”的京剧,早期也没有摆脱演员在楼阁式的戏台上唱戏的模式啊! 众所周知,梅兰芳不仅是京剧的代表性人物,甚至还是中国传统戏曲的总代表。但在农耕社会的京剧的顶峰代表人物并不是梅兰芳,而是谭鑫培、杨小楼、王瑶卿等人。梅兰芳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的关键原因,就是当社会从农耕社会向工业化社会转型时,当伴随着新型舞台、声、光、电、各种机械等工业化产品的出现,国外编剧、导演、演员、舞美、灯光等工种分工的戏剧组织形式随之诞生,即新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呈现在中国传统戏曲工作者面前的时候,他在具有现代审美思想的齐如山等志同道合的朋友帮助下,对原来以“听戏”为主的传统剧目进行创新,增加了舞台表演的成分,并在音乐、舞蹈、舞美、灯光等方面大胆引进所有先进的东西,与传统京剧融为一体,蹚出了一条既没有丢弃京剧本来韵味,又令人耳目一新的新颖京剧。不仅得到广大京剧老戏迷的认可,同时得到包括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西方观众的高度赞扬。以袁雪芬为代表的越剧演员也与梅兰芳走的相同的改革路子,使本来在浙江诞生的绍兴戏却在上海演变称为具有现代审美意义的越剧。其他如沪剧、粤剧、川剧、汉剧、豫剧等传统戏曲也成功地转了型,它们合在一起在世界戏剧界被誉为“梅兰芳戏剧表演体系”。同时,最最重要的是各种剧种培养出一大批忠实于本剧种的观众,被演员们称为衣食父母——这是该剧种能够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在那次转型中,也有不少剧种因为过不了这个关而被淘汰,成为历史的记忆。
    如今又到了一次新的转型期,社会处于信息社会正在逐渐取代工业时代的进程中。各行各业都面临严峻的考验。电视取代了剧场,成为人们欣赏艺术最主要的生活方式。为传统戏曲摇旗呐喊作宣传的纸质媒体正在大量被网络所替代,成为受众接受戏曲信息最主要的途径。不仅是戏曲,银行、出版、电台、教育、交通、邮政、商业等等领域都受到信息化巨大的冲击,处于不变革就要被淘汰或者边缘化的境地。当然传统戏曲也与上述行业一样面临如何转型的危机之中。继续提高该剧种的文化品位,最好做到雅俗共赏,固然重要,但是说到底,如何留住老观众,并且培养出能够支持本剧种长盛不衰的新观众,是该剧种转型的关键。我仔细观察一下,当今传统戏曲工作者转型最大的困难有两条:一是就在于如何打造符合新老观众口味的剧目,以此建立稳定的观众群体,二是以及如何运用新颖的传媒,在不一定进剧场也能让受众享受剧目的魅力,因为关注者多的媒体,企业就会去做广告,有人为观众埋单。但看来要是仅仅依靠现有的传统戏曲工作者自己去突破上述难题,实在是勉为其难啊!
    我看到了一些不甘于将本剧种简单地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戏剧工作者在努力拼搏。上海京剧院不断在排练具有现代审美感的新编历史剧目,改变传统京剧程式过多,节奏过慢,影响现代人观赏习惯的弊端。上海昆剧团以张军为代表的中青年演员在尝试如何将古老的昆剧与现代戏剧表演和传播形式融为一体的方式。以上海沪剧院院长茅善玉为首,试图通过举办上海方言学习班,改变小学生不会讲上海方言的现象,来培养潜在的沪剧新观众。最令人敬佩的是浙江杭州小百花越剧团的团长茅威涛,在她的丈夫、著名导演郭小男的支持下,对越剧进行最为努力但步履最为艰难的改革。她打破了越剧原来以声腔界定流派的狭义说法,理论上提出流派是“声腔+表演+演剧理念”广义的流派说法;实践上她在剧目中打破传统越剧以才子佳人为主的内容,推出诸如具有现代审美意义的“二泉映月”等剧目。在某剧中甚至引入流行歌曲、舞蹈等现代艺术元素,走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但在人们的赞誉声中,也受到深爱传统剧目老戏迷的质疑,而这些老戏迷恰恰是如今还是支持越剧生存的主要观众啊!茅威涛在这一点上与当年梅兰芳在京剧改革中引进时装戏遇到的处境一样,人们议论纷纷至今。看来越剧还是应该姓“越”呵!至少在目前稳住老观众的基本队伍的情况下,步子不宜过大。然而,令人苦恼的是即使是认同她新路子的新观众,却是在电脑、手机、iPand面前拉也拉不开的年轻朋友们,把他们请进剧场去静静地看2-3小时的戏,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通过包括戏剧工作者在内全社会的努力才行。这是一个培养兴趣的漫长艰苦过程。
    看来戏剧工作者他们的努力还局限于信息社会时代到来时,戏曲产品和观众的挖掘,还属于对戏曲生产力发展的努力。对于剧团、观众与互联网、电视台、广告商、IT、电信运行商等等其他信息化条件下的戏曲生产要素如何整合,如何建立起新颖的戏曲生产关系还没有列入他们深入思考的课题,想来这也是他们不熟悉但不能逾越的领域,这大概就是传统戏曲在信息社会来临背景下的困境。

钱平雷 博客文章
2014-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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