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却永不褪色(叶永烈)
[2015-03-23 13:55:15]

    叶永烈博客链接http://blog.sina.com.cn/yeyonglie

  向来喜欢把书房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我,这些天却乱成一锅粥。我正在“兜底翻”,整理我的数以千计的信件,以便从中挑选一批精品捐赠给上海图书馆的名人手稿馆。
  我是一个书信颇多的人。记得,最多的一次,我一天收到30多封信。大量的书信天南地北飞来。所幸当市面上第一次出现碎纸机的时候,我就买了一台,没有保存价值的书信,在碎纸机里“粉身碎骨”。即便如此,我还是保存了几千封信件。如果不是电话的普及,“伊妹儿”、手机短信、微信的出现,我家的书信数量还会翻几倍。
  我放下手头的写作,逐封阅读我所收藏的信件,加以整理、分类,重要的信件加上标题、说明。锦书承载浓浓情。泛黄的信,使我回到远逝的岁月,脑海里不时闪过一张张熟悉又久违的面孔。
  我收藏的最早的信件,信封上写着“叶永烈小朋友收”。那是1951年,11岁的我第一次向报社投稿,收到编辑的回信,说是采用我的小诗,将在下一期的副刊上发表。我一直珍藏着这封“历史性”的信。
  我最看重的信,是陈望道先生写的。那是1962年,我还是北京大学五年级学生,给陈望道先生写信,请教他1934年创办《太白》半月刊时的几个问题。他亲笔作复,回答了我的问题。后来这封信被收入《陈望道文集》第一卷。
  我收藏的“图文并茂”的信,要算是秦瘦鸥先生1983年的信。我曾拜读过他的长篇小说《秋海棠》。他的长达3页的回信中,不仅详细回答了我关于1925年上海《福尔摩斯》报的相关问题,而且还欢迎我去他家访问。他说他的家不大好找,特地自绘了一幅地图,四纵四横八条马路都写上路名,然后用箭头指明他家的位置,其详细不亚于今日google地图。
  冰心写给我的信则称我为“永烈小友”。我在梁实秋留学美国时的纪念册页上,看到她的题字,称梁实秋为“鸡冠花”。我不解,向她请教。她的回信很幽默。她说,她正要给梁实秋题字,说他像一朵花,旁边的几位朋友哄笑起来:“实秋是一朵花,那我们是什么?”于是她便写下梁实秋是“鸡冠花”,因为鸡冠花是“花中最不显眼的”。
  我收藏的最认真的信,要算是鲁迅之子周海婴。他为了要更正我在香港《镜报》一篇文章中的一句话,写了两封信给我,甚至还向丁玲的丈夫陈明先生的妹妹求证,以表明他的意见绝对可靠。另一位极其认真的写信者是傅雷次子傅敏先生,他给我的信达几十封之多。他非常认真校对我的《傅雷画传》一书,写下近两万字的意见,每条修改意见都标明第几页第几行。
  我收藏的最“花俏”的信,是梁实秋夫人韩菁清写来的。她喜欢在花花绿绿的卡片上写信给我,而在信封上贴了五颜六色的粘纸。当然,她也有“郑重其事”的时候,那信是写在印有她与梁实秋合影的专用信纸上。她是歌星,却颇有古文根底,而且自幼练过书法,信的文笔流畅。
  我收藏的书法最漂亮的信,要算两位诗人——流沙河和汪国真所写。流沙河用端端正正的小楷写信,而汪国真的竖写八行毛笔华笺可以说体现了中国传统书信“八行书”之美。
  论书信的文辞之美,当推柯灵。我读柯灵散文,佩服其词汇丰富。他写给我的信,随手拈来,便见用词精湛,足见文学功力之深:“嘱写《劫难》序文已完稿,邮寄恐付洪乔之误,何时命驾一谈如何?”“我尘务粟六,俯仰随人,想认真写点东西,总是不能如愿,为之奈何?”
  遗憾的是,很多作家、画家的信末,只署月、日,我不得不依照信封上的邮戳或者信的内容“考证”年份。然而考古学家夏鼐院士给我的每一封信,都在信纸右上角端端正正写明“19××年×月×日”,这无疑是他多年考古工作中养成的严谨细致的工作习惯。96岁的高士其母亲何咏阁用毛笔给我写信,则依照老人的习惯在信末署“戊午年”(1978年)。
  纸质书信,已是明日黄花。然而各人用富有个性的字体写下来的这些书信,面字如人,充满温馨,泛黄而不褪色。我摩挲故纸,竟然由此萌发用散文笔调写一本名人书信背后的故事,书名就用《泛黄却永不褪色》。

   (原载 2015年3月21日《新民晚报》夜光杯)

1951年4月18日
《浙南日报》写给叶永烈小朋友的信封
冰心称叶永烈为“小友”
叶永烈采访冰心 1980年3月22日叶永烈采访著名数学家华罗庚

陈望道致叶永烈
华罗庚院士致叶永烈(1983年8月8日) 老作家柯灵致叶永烈
考古学家夏鼐院士致叶永烈(1979年11月30日) 千家驹为叶永烈题词
梁实秋夫人韩菁清致叶永烈
叶永烈在整理手稿及书信 叶永烈已经向上海图书馆
捐赠42箱手稿、书信、档案

叶永烈 博客文章
2015-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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