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不断战胜传染病
原创 杨秉辉 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
虽然近几十年来世界上仍不断有新的传染病发生，如艾滋病、非典型肺炎、禽流感、埃博拉出血热……等出现。但传染病绝不是现代病，而是古已有之之病。在距今3000多年前的古埃及的木乃伊身上已经发现有天花疤痕，足已说明天花在其时已有流行。不过古代人对这些传染病缺少认识，又无调查统计之法，故少有传世之记录。
较早的记录有公元6世纪流行于中东、地中海沿岸及北非的鼠疫，持续流行了五六十年、死人无数，甚至导致了盛极一时的东罗马帝国的衰败。过了800多年，到了公元14世纪鼠疫再次流行，流行区域遍及欧亚大陆、非洲北部，我国西部地区亦被波及，流行持续时间长达300多年，欧洲损失惨重，大约死了2500万人，几乎占了当时欧洲人口的1／4。英国与意大利死人更多，几乎死了一半的人。仅1664年8月至10月间伦敦一地便死了49705人(这回有明确的记录了)，简直惨绝人寰。所幸的是后来伦敦城大火，所有建筑被毁有十有八九。本来人去楼空，这下楼也没了，老鼠也没了，鼠疫之事方才平息下来。这样又平静了200多年，不想到了1894年鼠疫又突然暴发，由于其时全球交通已经颇为发达，于是鼠疫遍及全球60余国，死人千万以上。我国南方各省亦有波及，仅云南一地死亡人数即达十万之众。不过此时终究已是科学昌明之时，法国微生物学家路易·西蒙于1894年发现了鼠疫是鼠疫杆菌引起的，不久就弄清楚了鼠疫通常在鼠类中流行。但鼠身上的跳蚤叮咬病鼠、吸血后再叮咬人类，便可将鼠疫传染给人，病人的唾液、痰液、脓液中都可能含菌，可以通过飞沫传染，在人与人间形成流行。随着传播途径的明确，各国实行国境检疫，隔离病人，灭鼠、灭蚤、终于切断了传染源，而磺胺药治疗又使得许多鼠疫病人得以康复。故在20世纪30年代之后鼠疫便已完全控制。近年来，只在个别环境卫生不良的地区有散发的病例发生。一个流行千余年、死人数亿的疾病由于明确了病因及传播的途径，现代医学便完全战胜了这个恶魔。
天花是另一个全球性的传染病。天花由天花病毒引起，病人的唾液、痰液、脓液甚至脱落的痂皮内都含有天花病毒，经飞沫传染或接触传染传给健康的人。在17世纪、18世纪天花曾经是世界上最具毁灭性的传染病。18世纪的欧洲1.5亿人死于天花，19世纪天花在美国流行，1872年仅费城一地死于天花的便达2600人。天花也没放过中国人，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便是麻脸，说明他生过天花，清乾的康熙皇帝也是。这两个皇帝是幸运者，他们逃脱了死亡的恶运。可是大清国的第一任皇帝顺治帝与第八任皇帝同治帝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都死于天花。连皇帝也在劫难逃，老百姓可就更惨了。
不过对付天花，中国人到也有点办法，唐代的孙思邈便用天花病人的脓汁涂在人身上，使人感染天花而获得免疫力，宋代又有用天花病人脱落的痂皮研成末，吹入人的鼻中的种痘法，甚至后来还有将天花病人的内衣给别人穿三天，让其受到感染而产生免疫力的办法。到了清代这些方法逐步成熟，甚至形成以为人种痘为业的“痘医”，並且还传入日本、俄罗斯等国。不过这种种痘法剂量不易掌握，也有因种痘感染天花致死的。所以几百年来并不普及。
到了18世纪末英国的乡村医生，爱德华·琴纳注意到牛也会生天花，不过牛的天花只是在皮肤上长些水疱而已，故称为牛痘。而挤牛奶的女孩也会在手上长出小脓疱，不久即愈，但凡生过这种小脓胞的女孩便不会再生天花。琴纳敏感地意识到，牛痘脓汁能使得人获得对天花的免疫力。1796年琴纳首次为人接种牛痘，接种牛痘者安全有效地避免了天花的传染，此后种牛痘之法在世界各国推行，大约从清道光年间起，我国也逐步舍弃人痘而改种牛痘。
1950年10月我国政府“种痘条例”规定：全民免费种痘，并按照人口登记册进行督查，到1961年我国在云南出现最后一例天花病人后，天花便在中国绝迹。1977年以后全球也未再发生天花病例。故1980年5月28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天花已在全球灭绝，一个危害人类数千年，造成数亿人口死亡的疾病，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终于彻底消除。
脊髓灰质炎系由脊髓灰质炎病毒引起，病人口咽部分泌物及粪便皆可排出病毒，经飞沫或经粪便污染食物传染，主要患者是1～8岁的小儿，可引起呼吸麻痹而致命，或落下下肢麻痹而跛行，故俗称小儿麻痹症，其实无免疫力的成人亦可得病。
上个世纪初即开始有人研究脊髓灰质炎疫苗，其中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的恩德斯、韦勒和罗宾斯最供献最大，他们发现了脊髓灰质炎病毒有三种不同的毒株，并成功地在体外培养了这些毒株和证实了接受疫苗免疫者的血清能阻断脊髓灰质炎病毒对细胞的作用。到50年代，前苏联科学家达马可夫在苏联儿童中大规模地使用了减毒活疫苗。而我国的顾方舟则成功地分离出我国自己的脊髓灰质炎毒株，并制成口服减毒糖果疫苗，从60年代中期开始给2亿多儿童服用，使我国彻底摆脱了脊髓灰质炎的危害，至今我国大陆地区已经连续多年未发现脊髓灰质炎的病例。
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脊髓灰质可能是继天花之后第二个将被人类彻底消灭的疾病。
霍乱由霍乱弧菌引起，病源菌自病人的排泄物中排出污染水源或食物后，经消化道传染别人。霍乱过去主要在印度恒河流域流行。但自1817年起曾8次发生世界性大流行。造成千百万人死亡，但自1923年发现霍乱弧菌，并弄清其传播途径之后，人类便完全处于主动。只要隔离病人，控制传染源，改善环境卫生，消灭苍蝇，加强饮水消毒及食品管理便可完全控制霍乱的传播。我国建国后将霍乱纳入甲类传染病管理，大力改善环境卫生，并广泛接种霍乱疫苗，1992年以后霍乱已在我国基本绝迹。在全世界霍乱目前也只在个别环境卫生不良地区存在。
疟疾由疟原虫引起经由蚊虫叮咬而传染。疟疾是一种古老的传染病，从古代医学文献记载来看，可能已有2000多年历史。但自从现代医学应用奎宁治疗以来，由于能彻底杀灭病人体内的疟原虫，使其不再成为传染源而使疟疾逐步得到控制。第二次大战后又有了化学合成的伯氨喹啉作为抗复发药，乙氨嘧啶作预防药，疟疾遂在许多发达国家逐步消除，我国在上个世纪60年代以后在大多数地区也已基本消除了疟疾。
传染病曾经肆疟人类数千年，“屠杀”生灵无数，甚至至少是局部地改变了人类的历史，但是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尤其是病源生物学、传染病学、以及流行病学的研究，查明病因、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人群，一些急性烈性传染病都已经被有效控制，有的如天花甚至都已经消灭。当然作为生、老、病、死的一部分，疾病也是一种自然规律，传染病亦是如此。老的传染病消除了，新的传染病又会产生，除了艾滋病，埃博拉出血热以外，就以天花消灭至今的三十多年而言，就有新型克雅氏症（疯牛病在人类的表现）、O151大肠杆菌感染、西尼罗河病毒引起的感染、严重急性呼吸道综合征（SARS、即我国所称的非典型肺炎）、禽流感、H1N1新型流感等等。当然在现代先进科技条件下，人类比较容易掌握主动权，比如非典型肺炎流行仅几周后其病原为新型冠状病毒即被证实，疫苗也将呼之欲出。但由于掌握了它的传播途径，采取严格的隔离措施，传染也会被有效控制，疫苗尚未应用，非典型肺炎疫情即已被控制。
当然传染病与其他疾病相比更多地具有公共卫生的性质，传染病的控制更需要政府与社会的支持。现代医学的发展为政府的公共卫生政策、为社会的公共卫生措施提供了依据，如果没有现代医学的发展，人类至今还生活在流行数百年，死人上亿、当年被欧洲人称为“黑死病”的鼠疫流行的阴影下，相信必定不会有今天的文明和幸福。
原载：杨秉辉著：《66个健康话题》 上海文化出版社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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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现在我国正处于一个全国军民众志成城抗击“新冠肺炎”的关键时刻，许多医务工作者日以继夜奋战在抗疫第一线，我找出10年的一篇科普文章，在我的公众号上重发，简述人类不断取得抗击传染病斗争的胜利，藉以表达对他们的敬意，因为他们的业绩也必将写入人类抗击传染病的历史。同时，也藉以告诉广大民众：稍安毋燥，继续坚持，我们一定会战胜这个新冠肺炎。（杨秉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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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秉辉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曾任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院长。多年来从事肝癌的临床研究工作，不仅在学术造诣上颇多建树，而且热心医学科学普及与健康教育工作，发表各类科普文章近千篇，获上海科普教育创新奖科普杰出人物奖，现兼任上海科普教育发展基金会院士专家顾问委员会成员、《“60岁开始读”科普教育丛书》顾问、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终身名誉理事长。
转载自医学科普与文艺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