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科普小说】
厐阿姨减肥记
杨秉辉
一
初秋，炎夏的暑气方才稍稍收敛，人们还没有感觉到凉爽的到来。
服装公司大楼里的空调仍然送着冷气，秋装已经上柜，大幅的广告牌上模特儿展示着她们的秋装，显示着她们苗条的身影，让你觉得她们的苗条皆因穿了这些衣服所致。6楼女装部的生意明显好于5楼的男装部、4楼的童装部，这年头女人愿意在这儿花钱。
4、5位中年妇女走进“派诺蒙”公司的营业室，从她们的穿着打扮看得出都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而且舍得花钱。穿着黑色套装的女营业员，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厐阿姨好、费阿姨好，这两天刚刚新到一批秋装，你们就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老顾客、她都认得。
“陪张阿姨、李阿姨来看看”厐阿姨说
“好的、好的。请到里边来。”看来好货在里面，厐阿姨觉得挺有面子。
从“里边”出来时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拎了一个大包，而且面带喜色。
晚饭后厐阿姨的先生在客厅里看电视，庞阿姨回房换装、要展示她今天的猎获，秋季晚礼服：一袭藕色的连衫长裙和白色的纱网披肩。庞阿姨记得在派诺蒙里间、营业员特意放了碟片给她看：那些模特穿着这套衣服、走着台步，真是美若天仙。她和李阿姨都各买了一套，她看着李阿姨穿着很是“登腔（沪语：像样之意）”的，当然，李阿姨比她年龄小些，苗条些，不过她想：我也会减下来的。此时厐阿姨换上新装，很费了一点力气才把腰部的扣子扣上，又束上一条白色的时装腰带，这才召呼她的先生：
“阿祥……”
二
厐阿姨“芳龄”五十，不过保养得法，看上去也就40出头的样子。庞阿姨把部分头发挑染成红棕之色，更衬托出面色之红润，皮肤白净，略施粉黛，还至少能给人以风韵犹存之感。唯一自觉不妙的是近5、6年来身体逐步发胖，虽试过各种方法，努力减肥，但终无效果，着实令人沮丧。
厐阿姨，苏州人，姑苏天堂之地、鱼米之乡，祖上在观前街开一爿绸布店，虽非官宦大户，也是小康人家。到她祖父辈绸布店也公私合营了，他父亲算是子承父业，夫妻两人在百货公司的一个门市部工作了一辈子，一家人靠工资生活，勉强维持。庞阿姨是家里老二，天生丽质，尽得姑苏女子灵秀之气。读了个工商管理的大学专科，嫁了个工商银行的信贷主任。吃几年“皇粮”之后，夫妻二人决定下海经商，开了一家外贸公司，夫妻合力，努力掘金，收获颇丰。
事业有成之后，当要便是关注生活了。不知何故，厐阿姨未有生育，夫妇二人曾多方检查，中西医药治疗俱无结果，初时二人亦曾怏怏，但日子一久也就逐步释然了。她先生向她表示：就这样过到底，也是一种人生，与别人並无优劣之分。先生有此表示，厐阿姨自然心定不少，决心将这“两人世界”过好。
公司的业务不断发展，先生全力以付，自然希望有个“安静的港湾”，渐渐地庞阿姨不再过问公司之事，成了个全职的家庭主妇。不过这个家实在也无多事事，夫妻两人的上一辈都还健在，或自理生活，或有其他子女照料，全不劳她们费心。厐阿姨尽情地享受着生活。
日月如梳，时光荏苒，一晃厐阿姨已经40多岁了。由于善于保养，皱纹、眼袋之类似乎都不明显，让厐阿姨心烦的是腰围变粗了，好些本来很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紧绷绷”的了，买新的衣服当然不成问题，问题是身材“走样”了！一次一个年把未见的老大姐从美国探亲回来，见面就是一句：“小厐发福啦。”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厐阿姨从此与发胖较劲了。
最初的办法是束腰带，穿塑身衣，辛辛苦苦坚持了大半年，她自己也觉此法终非长久之计，随着夏季来临，也就只好放弃了。
第二轮的办法是喝减肥茶，某电节目里有介绍，称系台湾一营养师发明，传入大陆，试者皆灵，犹如饮茶，绝无副作用云云。于是按图索骥，购了来服，服一周，无效，电询经销商，谓应加量服之，仍无效，再询，已无法接通，方知是为骗局。
三
前两法既未奏效，乃决定寻医问药。
厐阿姨先去了市立医院，门诊挂号时先问看什么病？厐阿姨一时语塞，只好如实相告：这几年逐渐发胖……这年头胖的入多了，挂号员也有了经验：挂内分泌专家！
内分泌专家是一位女性副主任医师，看病到也仔细，告诉厐阿姨需作些检查方能对症下药，于是开了不少检查单，厐阿姨遵嘱检查的结果是：血脂高，还有脂肪肝。复诊时副主任医师开了降脂的药，嘱其控制饮食、多加运动。
庞阿姨得着降脂药，以为便是减肥药了，连连称谢。回家按医嘱服药，却把“控制饮食、多加运动”的话忘记精光。
降脂药吃了3个月后复查，血脂到是有所下降，体重、腰围却是分毫不减。复诊时询问，医师方知其意在减肥，乃告知：减肥主要是靠控制饮食、多加运动，即所谓“管住嘴、迈开腿”而不靠吃药。
厐阿姨觉得自己吃得並不多，年轻的时候吃得比现在还多些呢，怎么到不胖？至于运动一事，她也知道如今甚是时尚，于是在女友中鼓动，希望能有志同道合之人，几次商量之后有费阿姨等2人附议，3人遂在一健身俱乐部缴了费，成了会员。去炼了几次，累得很，慢慢地也就懒得去了。
健身俱乐部懒得去了，减肥的愿望並未消减。一次费阿姨不知如何打听到，说有一名不见经传的“普天医院”开设有减肥专科，专治肥胖之症，可以配到中药减肥药物，甚为有效，且无副作用。服药即能减肥，自然是好，于是费、厐二人相约前往。
普天医院开设在城乡结合部，门面不大，实际上也就是一个门诊所的规模。进得门来便有年轻护士小姐躬身相迎，大厅设有沙法，入座献茶，甚是殷勤。但见其所诊治病人果然皆甚胖，甚至行走艰难者。费、厐二人相比之下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未几亦有一肥胖人士入座，並主动告诉二人，他在此治疗一月，已减10斤云云。二人听罢，信心大增。
及就诊，主诊医师年近60，体态清秀，举止文雅，先听心肺、又按脉诊舌，是表示其精于中西两法之意。然后概言肥胖于健康之危害：称肥胖可以引起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即“三高”等等。该医师见二人衣着入时，且多修饰，自然亦知她们为爱美而来，便又说起：西药之减肥药主要在抑制食欲，人一旦失去食欲，则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何美之有。而若用中药减肥，则绝无副作用。並称某影视明星、某时装模特等亦在服用其药，俱有显效等语，並从抽屜中取出她们的玉照以证不谬。该医师又介绍该院有用超声波测体内脂肪厚度之法，用以考核疗效最准，建议检查。二人欣然，遂有护士引导二人前去检查，查毕返回，已在该医师电脑上显示：费阿姨之体脂厚度较同龄女性超标126％，厐阿姨超标135％……
庞阿姨服了减肥药，似觉小便多了一些，体重轻了2斤，对镜自顾，似觉面庞瘦削了些，大喜。继续坚持服药了大半年，体重下降似不明显，但普天医院检查的脂肪厚度每次“皆有下降”。
一日厐阿姨对镜梳妆，忽见眼皮水肿，乃就医诊治，发现“肾功能损伤”。肾病科医师径直询问有无服用减肥药物之事，並认为当系此类药物所致，于是赶紧停药。庞阿姨不忘电告费阿姨：
“普天医院这药不能再吃了，肾脏吃出毛病来哉，快点停特、快点停特”。
四
几经折腾，痴心不改。
庞阿姨最近又打听得有“素食疗法”，说是素食有益健康长寿，而且低碳环保，众多名人皆趋之若鹜。庞阿姨想：鱼、肉、蛋、奶都不吃了，何来脂肪？那减肥是必无疑问的了。于是安排了先生的饮食，自己努力素食了。
庞阿姨真是位有毅力的人，她认定的事必努力去做。不过半年素食下来，减肥的效果似乎並不明显，而且容易疲倦，体力似乎也不如以前。直到一天，有女友问她是否月经过多，她觉得奇怪，她的月经已经逐步减少，何有此问？方知是说她“面色不好”。庞阿姨一注意似乎确有其事，遂就医，诊为贫血。医生认为可能与纯素食者容易缺少维生素B12等造血物质有关，建议酌情食用些动物食品。
未几，庞阿姨又获最新减肥信息，说是美国科学家发明：不吃或少吃碳水化合物，如米饭、面条、馒头、面包之类，但进食脂肪与蛋白质食物可以减肥，名为“阿特金斯疗法”云云。这则信息与人们的传统认识大相径庭，庞阿姨亦未敢贸然跟风。
一日在女友中说起此事，众人皆甚疑惑。唯李阿姨却道：她早知此说，並谓：碳水化合物本是为身体提供能量的主要来源，进食过多，消耗不完的确会转化为脂肪。但不吃碳水化合物而依靠脂肪、蛋白质提供能量，短期内体重确会下降，但不能持久。而且，大量脂肪分解会产生如酮体等代谢废物，于健康不利。李阿姨早年做过护士，医学知识丰富，同伴中多称她为“李医生”，李阿姨所说众人皆信服。
“格么那能（那么怎样）才能减肥呢？”庞阿姨对此事最为关注。
“一息息（一点儿时间）讲不清爽，我下趟带本书把那（你们）看。”李阿姨终究不是减肥专家，以攻为守了。
众人皆说好。
这些阿姨们有一个小小的社交圈子，这回就在李阿姨家，她先生出差去了，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客厅中7、8位女友坐定，李阿姨准备了下午茶，有咖啡、点心、水果招待。
李阿姨取出一本《食品与健康》杂志，翻到一篇文章，让大家看，众人看题目是“究竟应该如何减肥”，只才想起上次“李医生”说过此事的。
庞阿姨最来劲，争先拿了去，费阿姨亦想先睹为快，又怕看不懂，便提议：
“不如让李医生给我们大家解释、解释吧。”
众人拍手。
庞阿姨难违众意，只好把杂志交还给李阿姨了。李阿姨边读边作解释，大意是：
关于减肥的说法很多，从原理上说：肥胖是因为过多的脂肪聚集在皮下与内脏中引起的。脂肪是人们吃进来的，所以要减肥便应该控制脂肪的摄入。但是过多地摄入碳水化合物、即醣类，如果消耗不完，也会在身体里转化为脂肪，所以要减肥也得控制碳水化合物的摄入。不过，即使计算得十分精确、控制得十分认真，至多也就是不再“增肥”罢了。若是想单纯靠控制饮食来减肥，则需作更严格的控制，使得“入不敷出”，让身体处于饥饿状况，被逼消耗体内积存的脂肪才能达到目的。但这样一则难于接受，再则也影响健康。所以若要减肥，还得在控制饮食的前提下作一定強度的运动，让运动来消耗体内过多的脂肪，而不是用饥饿来消耗掉体内的脂肪。也就是俗说的“管住嘴、迈开腿”，要减肥两者缺一不可。
“懂了吧？”李阿姨问
众人点头。
李阿姨又接着说：
饮食控制的关键是控制吃进来的食物进入人体消化吸收后在体内产生的热量，即俗称的“卡路里”。但也必须保证身体活动及新陈代谢所需要的卡路里，而且人体需要各种营养物质，也必需在摄入总卡路里的这个前提下兼顾，即是“平衡膳食”、平衡各种营养物质的摄入，使得既满足人体多种的需要又不突破这总卡路里的限制。
这“平衡膳食”的话比较难懂些，李阿姨问：
“懂吧？”
众人有点茫然。
“就好比：一个月就这么些开销，但要把衣食住行安排好。”庞阿姨反应快
众人点头称是。
庞阿姨又道：“怪不得李医生苗条，原来这里学问不少。这杂志叫食品与健康是吧，这两桩事都重要，我们也去订了来看啊。”
众人皆称是。
厐阿姨从科普杂志里学习了健康饮食的理念，掌握了控制饮食的方法。和费阿姨一起又走进了健身俱乐部。
半年之后，庞阿姨体重减了3.5公斤，她和先生说是减了3500克，她先生笑她：
“你是黄金吗？论克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