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科普小说】
红丝带俱乐部
杨秉辉
一
一间颇为气派的会议室，顶部有大型艺术吊灯，置顶空调，丝绒窗帷，中央放着环形仿红木会议桌及一圈可以转动的皮革面的转椅，加上四周的固定座椅足可容纳4、50人的会议。会议桌上放着矿泉水，门角有吧台、茶水间，吧台上放着一个招财猫，上方挂了两幅“财源广进”、“利达三江”的匾牌是前年开业时同行送的。
下午两点多钟参会的人陆续到了，几乎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大姐们，她们互相间全都认识，讲起话来大都中气实足，分贝颇高，听她们的口音南腔北调，真是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了。她们谈的不外是：最近去了什么地方旅游，蛮好、不吃力；那里新开了一家饭店，蛮好、味道不错；张阿姨家女儿结婚了，她总算看到了；何老师、王阿姨下个月“第二次生命”10岁，我们大家要给她们庆祝、庆祝……气氛中洋溢着一种幸福、满足之感。
两点钟过了十几分钟，卢主任带了另外两位女士入场了，这两位女士都50开外，衣着整洁、表情平淡，眉宇之间还有着点淡淡的忧伤。卢主任招呼两位女士坐在她身边，又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卢主任介绍两位新会员：
“这位是港务局的王科长，今年二月份开的刀。这位是赵老师，两个号头（月）前头开的刀，大家欢迎。”卢主任带头鼓掌，大家也跟着鼓起掌来。赵老师起身弯了弯腰致谢，王科长坐在位置上也拍了两下手。
来了新会员，老大姐们觉得义不容辞，要开导她们：
“没关系，只要开心就好。”
“人生在世，能吃就吃，能玩就玩，别想那么多。”
“心情好第一，心情好扺抗力就好，扺抗力一好，什么病都没了。”
“不要紧，吃中药调理调理。”
“看卢主任都十多年了，不是蛮好嘛。”
这时又进来两位女士，一位40多岁穿一身黑色裙装，十分干练的样子，一位60开外，却白了头发，十分儒雅的样子。卢主任一见，便起身相迎，众人一看卢主任恭敬的样子便也安静下来。卢主任给进来的二位让座，介绍40多岁的那一位说：
“这位便是这里‘妇健公司’的傅董事长，谢谢傅董事长为我们今天的活动提供这么好的条件。”
众人鼓掌。
傅董事长说她们这个公司开办的目的便是为了妇女的健康，所以叫做“妇健公司”，今后要和你们的俱乐部合作，不为别的，只为促进大家的健康。接着她便介绍身边这位白头发的专家：
“这位姓茅、茅教授，家传的世代御医，专门研究妇科疾病，本公司的高级医学顾问，今天也来为大家服务了，等会儿请茅教授给大家讲讲本公司研究开发的“妇健系列胶囊”吧。”
众人又鼓掌。
散会的时候，傅总特别照顾俱乐部的会员：“买一送一”。结果老大姐们手上大都拎了2箱这“妇健胶囊”。
二
却说这主持会议的卢主任名喜嫒，江西南昌人，时年63岁，短发齐耳，皮肤白净，穿一身深丈青的套装，语言动作甚是干练。卢喜嫒原是保险公司营业部的一名职工，48岁那年体格检查查出患了乳腺癌，其时的感觉真如五雷轰顶、痛不欲生。幸得她的先生好言抚慰，积极安排治疗，在市立医院作了乳癌根治手术。术后病理切片检查未见淋巴结转移，经治医师认为尚属早期，术后用了几年抗雌性激素的内分泌治疗，到也未见副作用，每年复查，情况一直良好。
虽说术后情况一直良好，但终究是癌症，谁知道它哪天转移复发？而一旦转移复发便表示生命的终结！巨大的精神负担，让卢喜嫒无法工作，只好提前退休了。退休之后的卢女士在家中无所事是，除了焼点饭吃便是看看电视剧，这电视剧里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是常事，在别人看来知道是“做戏”而已，但在她却不，剧中人悲哀时她悲哀，剧中人快乐之时她却乐不起来。后来索性连电视也不怎么看了，甚至不愿意与朋友通电话了，因为怕别人问起生癌、开刀之类的事情。这样卢女士闷在家中，心情十分压抑。
放暑假了，在外地读大学的女儿回来了，一看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女儿马上想到她的小阿姨卢喜囡，小阿姨是她外公最小的女儿，只比她大10岁，两人不但看上去像姐妹，行为上更像闺蜜。她这小阿姨是心理学专业毕业，在一家发行量甚大的杂志社的社会工作部工作，能说会道，卢女士的女儿对小阿姨几乎十分崇拜。
……
既是姐妹又是心理学专业人士的卢喜囡介入的结果是：卢女士逐步走出癌症的阴影，认识到应该正确对待疾病，正确对待生活。术后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复查，卢喜嫒身心健康。安享退休生活的同时，姐妹两商量还要帮助其他同病相怜的姐妹们，好在姐姐原在保险公司工作，本也能说会道，妹妹擅长社会工作，于是组织了这个“红丝带俱乐部”，在民政局登记备案，挂靠于市抗癌协会开展活动，创始人卢喜嫒被推选为主任。
红丝带俱乐部以帮助乳腺癌病人摆脱心理困境为工作目标，确实做了许多好事，多年来好评如潮，许多媒体对她们的先进事跡作了报道，称她们为“抗癌斗士”。
三
这年三八妇女节，抗癌协会、心理学会及众多的社团及媒体人士云集抗癌协会大礼堂召开“红丝带俱乐部成立10周年庆祝大会暨学术研讨会”。与会专家充分肯定了红丝带俱乐部以群体的形式，帮助癌症病人康复、尤其是在心理上战胜对癌症的恐惧，是一种很好的康复医疗形式，是医院医疗的补充，值得推广。
由于这是一个学术讨论会，会上也有些专家发表了很有见地的意见。
有医学专家提到：精神的作用对癌症的康复确实是重要的，但是，除此之外也要遵循医学的原则，癌症病人术后需要适当的治疗和较长时间的定期复查。有的病人认为只要开心就好，並不认真复查，这不是科学的态度。
也有社会学家指出：癌症治疗后的康复，最终目的应该是争取病人能“回归社会生活”。回归社会生活不仅仅是指有工作能力的人恢复一定的工作，也包括回归正常的生活和对生活的态度。那种认为“既是劫后余生，便该尽情享乐”的人生观並不适合。尽管这是高一个层次的要求，但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今后必将会有更多的癌症康复病人，从整个“社会生态”来说、专家解释“社会生态”是指社会某些特定的人群对生活的态度及对社会风貌的影响，是应该引起注意的。
更有专家认为：虽然目前对肿瘤尚无治愈率的表述，但在我们身边治疗后长期存活的肿瘤病人越来越多，许多病人事实上已被治愈，这在乳腺癌、甲状腺癌手术后的病例中尤为突出。但他们的“社会身分”往往还是被视为肿瘤病人，新闻报道中还称她们为“抗癌英雄”、“抗癌斗士”。一些已经事实上治愈的人、自己也往往不能彻底从癌症的阴影中走出来，总觉得生过癌症，随时可能复发。因此有的人甚至术后十多年了还在不断地服药“抗癌”、“调理”。其实她们肿瘤复发的机率已经不比並未生过此类肿瘤的人发生这种肿瘤的机率高了。定期复查也许还是需要，服药“抗癌”确实是不需要的了。
抗癌协会的负责人作了总结发言，他谈到：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一些癌症病人事实上已被治愈、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相信今后被治愈的癌症病人必将会越来越多。其实癌症也就是一种疾病罢了，社会各界人士确实应该彻底摒弃“癌症是不治之症”的陈旧观念。生了癌症的人应该用积极的心态，配合医生治疗，争取最好的疗效。治疗取得良好效果的病人，经过相当的一段時间康复之后，除了仍需定期的复查之外，也应该彻底摆脱癌症的阴影。希望新闻界今后多宣传癌症亦可治愈，而不必将癌症治愈视为“奇迹”。
会上也有专家提到：像红丝带俱乐部这样的民间社团，社会公益、慈善机构应该多予关注、支持，使他们能顺利开展工作，避免涉及某些商业行为……
这些专家的发言引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卢喜嫒、卢喜囡姐妹亦深受启发，表示要进一步思考，努力做好俱乐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