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科普小说】
廖锁高的故事
原创 杨秉辉
一
廖君名锁高，祖籍福建，据说当年他妈连生两胎，皆夭折，锁高出生，其父为起名锁儿，终于“锁住”云云。廖锁高50出头，中等身材，体形显胖，大专文化，在县食品公司供销科工作多年，锁高业务熟悉，为人谦和，前年已升任副科长之职。廖科长高中毕业，又在业余大学读了文秘专业，多少有些文学的底子，中外名著也看过不少，对医药方面的“问答”、“入门”之类的书籍也颇有兴趣。医书看多了，廖科长也常服用些健脾补肾之物，然而终究年龄不饶人，已是华发早生，而且体力、精力似乎也确不如前。于是在药膳、药酒方面又多下功夫，以为药食两用，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近年兴体格检查，锁高积极参加，查得血压、血脂皆有增高，並有脂肪肝的情况。不过这三项在体检中检出者甚众，公司书记、经理以下直到门卫老王，全体员工有此类情况者不下三成，在老职工中更是半数以上有之。好在不痛不痒，拿到体检报告皆相似而笑，並不当回事情。当然工会主席在公司会议上说：查出有问题的都应该到县医院复诊治疗，不过他自己查出有高血压和血脂高，就没去复诊治疗，说是等空闲点再说。也有去复诊的拿回来－大堆药，放在办公室抽屉里，想起来吃两片，想不起来就拉倒。有细心点的看看药品的说明书，不看尤可，一看大倞，原来这些药都有副作用，正是应了“是药三分毒”的老话，想想还是不吃为好，以免没事找事做。锁高便是其中之一，不过锁高到底高些，他有食疗之法可用：高血压属肝阳上亢之症，宜多食清凉滋阴之物，如芹菜、百合之类；山楂有降血脂的作用，应多食用；肉类容易引起血脂增高，水产品则佳，深海水产更少污染，海鲜应属最佳；少量饮酒有益健康，啤酒由大麦制成，为粮食之精华，但饮无妨。
锁高实施饮食疗法数年，血压、血脂未降，脂肪肝依旧。体格检查却又多出个尿酸增高之事，请教医生，医生反问：
“你关节痛吗？”
“不痛。”
“不痛就没事，多喝点水就是了。”
“喝茶好吗？绿茶清热利尿的是吧。”锁高对食疗内行
“不管什么茶，什么水，只要小便多了，尿酸就排出去了嘛。”
“桔子水好吗？有维他命C。”锁高有点学问
“行啊，行啊”（ 注意，这医生学问不够）。
锁高的食疗内容更加丰富了：海鲜、啤酒、桔子水成了他的最爱。两年食疗疗下来，尿酸只升不降，不过关节不痛，锁高乐得享受他的美食。
二
这年国庆假期，廖锁高合着几位美食爱好者朋友去了海滨度假村，度假村里自有美食供应。晚餐之后打扑克到深夜，再去海边的大排档去享受海鲜、啤酒。
海边夜深人不静，杂乱的乐声随着烧烤的烟气飘荡在充满鱼腥味的空气之中，人们吃着、喝着、唱着、吵着、吐着．．．．．．要的就是这种放荡不羁的情调。最后4个人相互掺扶着回到度假村，也来不及洗潄，倒在床上就睡了。
廖锁高依稀觉得他独自一人是在海边散步，正无聊时却见远处有位白衣少女在向他招手，他急切地跑过去，无奈是穿着－双人字拖鞋，也跑不快，便索性丢了拖鞋，赤着脚跑，才跑了几步，忽然觉得脚趾头痛起来，而且痛得厉害。顺手－摸：那里是什么海滩、有什么白衣少女，自己是躺在度假村的客房里，同室的老张还在呼呼大睡，原来是黄粮－梦。不过，脚还在痛到是真的，打开床头灯－看，这左侧的大脚趾根部又红又肿，手－摸，还发热。第一反应是大约是被什么毒虫咬了吧？便打夜间服务员电话，不一会服务员送了清凉油来，不过涂了无用，还是痛，而且痛得更加严重，这服务员到还有点经验，又弄了些冰块来，用毛巾毛包着敷在痛处，方才稍稍缓解。
上午8点钟过后，服务员领了个老医生进来。这医生60多岁，原是镇上卫生院的内科主任，家便住在这附近，退休后在此“发挥余热”。这医生果然有经验，－不搭脉搏、二不听心脏，看了看锁高红肿的脚趾，便说是“痛风”。随口便问：
“以前发过吗？尿酸验过吗？”
“没发过、没发过，尿酸高的、高的。”
“这两天海鲜吃得太多了吧，还喝啤酒是吧。”
众人一听，觉得这医生真是料事如神，忙说：“是的，是的。”
“来们好哉，发痛风来。” 因为带有调侃的意思，这医生用了当地的乡音
“要紧吗？”老张问道
“这个毛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像－阵风－样，所以叫痛风。只怕是今后还会再发。”
“怎么办呢？”
“记住：绝对不能吃海鲜、喝啤酒。”
“啊？噢、噢，要吃药吗？”
“如果反复发，要吃秋水仙硷，这药我这儿没有，先吃点消炎止痛药吧。”
医生从随身的拎包里拿出纸笔，要开处方了：“叫什么名字？”
“廖锁高”
“问你叫什么名字？”
“廖--锁--高，廖仲凱的那个廖．．．．．．”
吃了两次消炎止痛药，到了傍晚，这痛风果然像风一样吹走了。
三
海鲜和啤酒是不敢吃了。痛风果然没发，不过每年体检尿酸仍然高，而且还有逐步升高之势。又问县医院的医生，还是那句话：只要关节不疼，没事。没事，当然不用吃药。锁高擅长食疗，不过针对这尿酸高的食疗－直没有准确的说法，只得多喝点水，包括桔子水。
过了两年，恰巧又是国庆节假期，锁高夫妇应妻弟一家相约去火锅城吃火锅，别人喝啤酒他便喝桔子水，别人涮海鲜，他涮牛羊肉，各人皆尽欢。餐后回家，还未进家门，忽然锁高－阵腰痛，这痛还向下腹部放散，亦是从未有过的病状。免強走进屋内，即觉要小便，谁知尿出的尿皆像血液－般，大惊，随即叫了救护车送到县医院急诊室，並将尿出之血样小便带去为证。急症室医生也本事大，几乎立马诊断: 输尿管结石，立即一针止痛针打了下去，又挂了止血的药水。半个小时之后腰痛、腹痛到是缓解了些，但尿血仍然，于是便安排住院继续治疗。
“医生，他怎么会得这个什么管结石的呢？”锁高的老婆问道
“他尿酸高，容易生泌尿系统结石。”
啊？这也有关系？锁高听了心里暗自吃惊，便道: “不是说关节不痛就没事的吗？”
“这个说法不全面，医学在不断进步，认识也不断提高啊。” 医生说
锁高住院一查，问题还真不少: 高血压、高血脂、高尿酸血症、痛风性关节炎、痛风性肾病、输尿管结石。
锁高心想: 这高血压、高血脂、尿酸高(医生说叫高尿酸血症)是已经多年了，没认真治，主要是怕吃药有副作用，相信食疗，看来这食疗还不能代替吃药，该吃的药还得要吃。痛风是尿酸高引起的，要防止它复发就要降尿酸，结石也与尿酸高有关系，也应该降尿酸。这痛风性肾病是痛风引起的肾病？我痛风只发过一次怎么就引起肾脏毛病了的呢？廖锁高便将这个疑问请教来查病房的主任医师，主任医师说：
“不是痛风引起肾脏病，肾脏的问题和痛风－样，也是因为尿酸高引起的。”
“噢，也是尿酸高的结果，看来是必须吃降尿酸的药了。”
“不但要服药治疗，还得注意调整饮食结构。”
“调整饮食结构？”
“就是有些食物不能吃。”
“噢，忌口，知道的、知道的，不能吃海鲜、不能喝啤酒。”
“不仅是这些，施医生，你有空时和他说说。” 主任吩咐负责廖锁高治疗的医生
“好的。”
四
第二天下午，施医生本想让廖锁高去医生办公室谈谈这事的，转而－想这病里还有好几位尿酸高的病人，不如把他们都请到病人活动室里来，开个座谈会吧。于是便让护士长去通知这几位病人，谁知护士长一说，病房尿酸高的、尿酸不高的、病人、家属全来了，足足二十来人生满了－屋子，施医生觉得也好，也是－场科普活动吧。待大家坐定，施医生开讲了。
他先介绍了血里面尿酸的来源，他说：大凡生物都是由细细胞构成的，细胞有细胞核，其中含核酸，核酸由嘌呤与嘧啶两类核苷酸及磷酸组成。人体的细胞不断新陈代谢，食物被消化、吸收、分解，细胞核中的嘧啶最终分解为氨与二氧化碳，而嘌呤则演变为尿酸。故血中的尿酸来自人体自身的新陈代谢与所吃的食物。
他说：人体血液中通常含有尿酸约1200毫克，这些尿酸是不断更新的，大约每天新产生750毫克，排出500~1000毫克，形成大致的平衡。不难理解，若是产生过多或排出过少都会引起血中尿酸增高。产生过多的情况见于发热、剧烈运动、创伤、手术、患有严重消耗性疾病以及短时间摄入大量富含嘌呤的食物等情况，排出过少则见于肾脏疾病或尿路梗阻或不能生成足量的尿液等情况。尿酸在血液中的浓度过高时便可能以结晶的形式折出，沉积于关节、肾脏等部位，引发痛风性关节炎、痛风性肾病还能形成泌尿系统结石。
廖锁高听到这里，觉得这些毛病他全有了。
施医生又说：血中的尿酸与尿酸结晶同样会损伤动脉血管的内皮细胞，会引发和加重动脉粥样硬化，导致心脑血管病。还会损伤胰腺的贝他细胞引发糖尿病。
廖锁高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还好，我还没有这些毛病。
施医生说：出了这些这些问题便需使用降尿酸药物治疗，还要注意调整饮食结构。
“不能吃海鲜、不能喝啤酒。”廖锁高还没说，便有另外－位病人抢着说了
“是的，但不全面。”施医生接着说：“海鲜、牛羊猪肉、动物内脏及蔬菜中的芦笋、菠菜、西葫芦、豌豆等食品都含很多嘌呤，吃多了会升高尿酸。苹果、葡萄、西瓜以及各种果汁都会促进尿酸的形成，各种酒类、不只是啤酒啊，都能减少尿酸的排泄，所以皆不宜食用。
廖锁高吃了一惊，原来尿酸高的人连桔子水也不喝啊。
“听说豆腐也不能吃。”一位病人家属说
“是的，以前确有这个说法，不过近年已有研究发现豆制品在加工过程中嘌呤已大量损失，即使直接進食黄豆，血尿酸亦並无明显增高，所以现在已不再作为禁忌了。”
“啊，还好，还好，我就喜欢吃豆制品。” 一位病人说
“好了，就谈这些吧。” 施医生要准备结束了
“喝茶可以吗？” 还有人要问
“最好喝咖啡，能促进尿酸排泄。”
“这东西喝不来的。”
“多喝水就好，小便多了尿酸排泄也就多了嘛。” 施医生说
廖锁高服了降尿酸的药，改变了饮食结构，降低了尿酸，痛风与输尿管结石再也没发过，又服了降压的、调脂的药，血压、血脂都能维持正常，身体－直很好。
当然，他还叫廖-锁-高，他说名字是他爸起的，不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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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秉辉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曾任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院长。多年来从事肝癌的临床研究工作，不仅在学术造诣上颇多建树，而且热心医学科学普及与健康教育工作，发表各类科普文章近千篇，获上海科普教育创新奖科普杰出人物奖，现兼任上海科普教育发展基金会院士专家顾问委员会成员、《“60岁开始读”科普教育丛书》顾问、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终身名誉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