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科普小说】
刘老师跌了一跤
杨秉辉
一
刘老师在家里跌了一跤，这一跤跌得不轻，刘老师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亏得刘师母在家，刘老师人瘦，一米七几的身高，体重100斤都不到，刘师母没费大事，便把刘老师弄到床上躺了下来，赶紧打电话给儿子。儿子子承父业，也做教师，好在当日无课，赶了回来。问刘老师有何不适，答曰：右侧髋部疼痛。其子力主送医院检查，于是打电话叫来救护车送到医院急症室。医师检查见右侧髋部有大片皮下出血，还认为可能有“股骨颈骨折”，于是马上拍片，果然证实确为右侧股骨颈骨折，于是住入骨科病房准备手术治疗……
刘老师名宗厚，安徽人士，退休前在一所中学教语文。刘老师63岁，头发稀疏泛黄，面色白净少华，戴一副黑框眼镜、常穿一件灰色夹克衫，黑裤、黑色旅遊鞋。刘老师教学经验丰富、教学认真，几乎年年皆获先进荣誉，刘老师爱生如子、友善同仁，在师生中口碑甚佳。唯不足之处在刘老师体质赢弱，有一次竟在课堂上晕倒。到医院检查，血压、血脂、血糖均皆正常，亦无脂肪肝、老慢支之类的常见疾病。刘老师自己觉得应是缺乏锻炼之故，亦曾努力尝试，但体力甚乏，实难坚持，也就只好作罢了。
刘老师住院之后医生检查发现其骨质疏松明显，股骨头部尤著，若为骨折打入钢钉，估计不久股骨头部塌陷，亦必前功尽弃，因此建议作股骨头置换术，即置入人工股骨头、股骨颈代替已经行将塌陷的、骨折的部分。这手术较大，医生对刘老师作了全面检查，又发现其凝血功能不佳，于是只得将手术推迟，先注射促凝血药物。
病房里主任医师检查病人的诊疗情况。查罢问道：
“以前生过什么病没有？常吃什么药？”
“生过胆囊炎，平时並不常吃药。”
“胆囊炎---跟这没有关系”主任医师笑了笑，走开了。
刘老师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傍晚，主治医生例行探望病人时，刘老师问到此事。主治医师说是：
“主任觉得：虽说年龄大的人难免有些骨质疏松的情况，但你的年龄不算很大，而骨质疏松严重，与你的年龄有点不相称。所以问你有没有什么内科的毛病，比如慢性肾病、甲状旁腺病等等，或是长期服用肾上腺皮质激素等药都会引起骨质疏松的。”
“我平时身体比较弱，但也没大病，只生过胆囊炎，我自己比较注意，从来也没有发作过，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已经有好些年了，不过这些年来身体明显不及以前了，老了、老了。”
“胆囊炎跟骨质疏松没有关系。”主治医生说的与主任医师一样。
刘老师心里的疙瘩仍未解开：我的骨质疏松与年龄不相称，是什么原因呢？
二
儿子下班之后前来探望，便将此事说给儿子听了，儿子师范大学毕业，在一所中学教数学，对何以骨质疏松亦一无所知。回家之后上网查询，到是知道了什么是骨质疏松和一些引起骨质疏松的原因，但是跟他爸全“对不上号”，再查“胆囊炎”也没有任何会引起骨质疏松的说法。忽然想起有位中学同学毕业后考入医科大学，现即在该院做内科医生。现代知识青年跟老一辈有点不一样了：“尽量少麻烦别人”，应该说这也是一种进步，所以他爸看急诊、住院、准备手术等，他也並未想到要找这位同学帮忙，当然也都一切顺利。现在想到他爸这骨质疏松之事，似乎骨科医生们无解，便想：或许问问内科医生能有个说法，于是便找出同学通讯录，给这位内科医生同学打了电话，孰料电话那头也是问：有无慢性肾病、甲状旁腺病、是否长期服用肾上腺皮质激素等等……
第二天傍晚，儿子照例到病房探望，得知经治疗，刘老师凝血功能好转，不日将安排手术。父子二人正说话间，内科医生也来探望他同学的爸爸了。这内科医生长得眉清目秀，三十出头，步履稳健，刚走进病房，刘老师的儿子便招呼他了，他看到的是一个苍老消瘦的病人，知是他同学的爸爸，便走近床前口称伯父，並说是如今医学进步，对手术之事不必紧张等等。但心中也在纳闷，何以这病人如此苍老、虚弱。
忽然他注意到病人床旁有一碗剩菜，是今晚医院供应之晚餐：炒青菜垫底加竹笋烤肉，刘老师基本未动。便问道：
“伯父觉得医院的伙食不好？”
“不是、不是，菜是挺好的，只是我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吃了不舒服？”
“也不是，因为有胆囊炎。”
“胆囊炎常常发吗？”
“没有，没发过。”
“那怎么知道有胆囊炎的呢？”
“体格检查，做超声波查出来的。”
“怎么治疗的呢？”
“医生开的是‘胆宁片’，关照不要吃油腻的东西。我想药吃多了不好，‘不吃油腻的东西’好，对心脏也好是吧。”
“我爸对饮食的事很注意的”儿子在一旁插话了：“这几年已经不吃荤菜了，吃蔬菜也很注意，尽量少放油。”
“现在不是都说只吃素菜好吗”刘老师说
刘师母是家里的大厨，接着说：“老刘有胆囊炎，医生关照不要吃油腻的东西，我焼菜已经尽量少放油了，老刘还嫌油多，菜也吃得少，有时基本不吃什么菜了。”
“不吃菜，吃什么呢？”
“酱菜，一天三顿都少不了的”刘师母说
刘师母还说：“我家老刘即使吃菜也把菜放在白开水里涮一涮再吃，怕油多啊。”
内科医生心中有点数了，换了个问题：“牙好吗？”
“不好，掉了几颗牙，牙齦常出血。”
“掉了牙怎么没去装假牙呢？”
“人老了，算了、算了。”
“老伯才60出头，不算老啊。”
“自从查出胆囊炎以来，这几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这胆囊炎真厉害啊。”
内科医生笑了笑，说道：“看来问题不在胆囊炎，怕是伯父的营养出了问题：营养不良。”
刘老师、刘师母、刘老师的儿子几乎异口同声：“啊，是吗？”再一想：是啊，这几年为了怕胆囊炎发作，不但不吃荤菜、连蔬菜都吃得很少了，这营养从那里来？人没营养怎么行，自从发现胆囊炎以来，衰老许多，以前一直以为是胆囊炎引起的，是啊，别人生胆囊炎也没这样啊，看来的确是营养出了问题，只怪自己糊涂，怎么没想到这点。刘老师一家三口，完全都想到一块儿了。当然，这其中刘师母自责最多：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先生的饮食。
三
“这骨质疏松也与营养有关系？”刘老师回过神来，还是回到出发点的问题上来了。
“当然，骨骼也是在不断新陈代谢的，也需要蛋白质、需要钙、镁等许多矿物质、维生素参与。比如钙的吸收就需要维生素D的帮助，维生素D是脂溶性维生素，如果很少摄入脂肪性食物，则脂溶性的维生素A、D、E、K皆难以吸收，维生素A缺乏的人会得夜盲症，即在光线稍暗时，便看不清东西了。”
“我就这样、我就这样。”刘老师忙插话说。
“缺少维生素A的人皮肤无光泽、毛发稀疏。”内科医生接着说，刘师母心疼地撸了撸刘老师稀疏的头顶。
内科医生继续说道：“缺少维生素D，钙不能吸收，在儿童会发生佝偻病，在成人便会引起骨质疏松。缺少维生素E会加速人体衰老，缺少维生素K便影响血液凝结。”
刘老师全神贯注，听到这里脱口而出：“我这几天就是打的这维生素K！”
“可是，看胆囊炎的医生说是不能吃油腻的东西的啊”。刘老师觉得这几年营养上出的问题也是事出有因，这胆囊炎的事也不能不管啊。
内科医生笑了一笑，说出一番话来，却让刘老师佩服得了不得。那医生说：
“胆汁是肝脏制造的，它的功用是帮助消化、尤其是脂肪性食物的消化、非它不可。胆囊是贮存胆汁的仓库，当食物尤其是脂肪性食物进入十二指肠时，它便会收缩将胆汁排入十二指肠中帮助食物消化。有些胆囊炎反复发作的病人胆囊壁与周围的腹膜有粘连，吃了油腻的东西、胆囊收缩时便会引起牵拉的痛感，其实也並不是胆囊炎发作。引起疼痛总不好，所以医生们多会告诉病人不要吃过于油腻的东西，因为不管怎样，少吃点油腻的东西总是对的，当然不是绝对不能吃油，脂肪也是人体必须的一种营养素啊。而且，事实上如今医学发达，这种胆囊炎反复发作、造成胆囊壁与周围粘连的情况已经很少了。许多如伯父这样没有多少症状的胆囊炎、胆结石病人，其实並没有胆囊壁与周围粘连的情况，只要没有胆结石阻住胆管、那必定会有黄疸的，若没有黄疸便表示没有这种情况，那么吃点油的东西，胆囊收缩一般也不会疼痛的。”
骨科病房里另一位手臂骨折的病人听得入神，插话了：
“这医生说得对，我就有胆结石，随便吃什么、不疼的。”
“当然，要看具体情况而定，若是吃油点的东西就疼，那也就不能随便吃了。”这话明明是对手臂骨折的病人说的了。
内科医生又继续说道：“其实像伯父这样的没有症状的胆囊炎，稍微吃点脂肪性的食物，促成胆囊收缩，胆汁不断更新，只会有利于胆囊炎症的消退。”
“啊是的、是的，‘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嘛。”语文老师完全听懂了……
尾声：刘老师顺利地做了手术治疗，一周后出院，骨科医生给开了些治骨质疏松的药回家服用。遵照医嘱，半个月后开始逐步起床锻炼，几个后竟完全康复了。不但是骨折的事完全康复了，刘老师的营养不良问题在刘师母的悉心调理下也完全解除了。而且胆囊炎没发、血脂也没高。
隔壁的邻居都说“刘老师跌了一交，身体反而跌好了，怪吧。”
刘师母听了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