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科普文学”一席之地
作者 钱平雷 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
一
谈起科普，长期以来，在人们的心目中所谓科普作品就是科技知识浅说文章的代名词。在中国，以《十万个为什么》作为一部经典的科普作品，几乎已经成为整个科普文章的总代表。但作为科普作家对此当下科普创作的情景，却充满了危机感，因为随着广大受众的文化和科学素养水平的与时俱进，如果仍旧停留在原来仅仅的科技知识浅说的科普小品式的形式上，那它的创作路子只有越走越窄。表现在许多的主流媒体已经没有了科普专版，因为读者已经不满足于科技知识浅说那种科普说教的传播方式了，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就是“流量少了”。对于科普作家来说，寻找新的作品形式，使其成为广大老百姓喜闻乐见，雅俗共赏的科普作品，成了他们追求的目标。以刘慈欣、王晋康等为代表的科普作家在科幻小说的创作方面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从而使包括文学艺术界在内的社会各界，也对此给予充分的肯定。然而，科幻与现实是有一定的距离的，它们虽然在启发人们如何创新，尤其是培养青少年的想象力，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但在指引当下社会各界科学素养普遍的提高，促进不同专业领域知识的互相普及和交叉，似乎有点 “远水救不了近火”之感。一方面科普小品不能满足读者的要求，另一方面科幻小说又不能解决当下问题，那么，既具有文学作品魅力的特点，又可以适时满足受众科技知识需求，并提高科学素养功效的“科普文学” ，也就呼之欲出了。
以杨秉辉教授为代表的科普作家，近20多年来一直在探索科普与人文，尤其是与文学相结合的创作新路子。他先后出版了诸如《财务科长范得“痔”》，《祺东的黄兴家医生》等一系列中、长篇小说。他是用写小说的形式在进行医学科普，让读者在轻轻松松的阅读中知道了肠癌、肝炎等疾病，应该如何预防的知识。卞毓麟教授创作的科学与人文相结合的散文式的作品《追星——关于天文、历史、艺术与宗教的传奇》最为典型，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是科普与文学相结合创作路子最为令人瞩目的成就，极大地鼓舞了其他科普作家继续走科普与文学相结合创作的信心，确实也产生了许多作品，尤以散文、小说形式的作品数量最多。我们将此类作品称为“科普文学”，也试以此进行了定义：“应用文学的形式，在社会上推广科学技术的应用、倡导科学方法、传播科学思想、弘扬科学精神的作品。”
二
上述这种由科普与文学相结合的“科普文学”作品，却没有引起文学界的较大关注。据说，科普界曾经邀请文学作家来参与科普创作，但除了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等几部作品外，其他的作品成功的不多，主要原因是大多数的文学作家的科技知识和思维方法，与他们写作水平不能相匹配，拿不出像他们在纯文学领域那样，有影响的作品。所以目前科普与文学相结合的作品的作者还是基本上来自科普作家，而且都是业余的热爱文学的科技工作者。但必须说，他们的许多作品的文学性还是不错的，以致也有些科普作家也被吸收为各级作家协会的会员。
但是这并不等于他们的科普文学作品就可以归于文学的一个分支了。文学界有人认为科普作品可以依附在儿童文学、军事文学的类别中。如果单独成为一种文学分类，需要拿出依据。也有人说，即使承认科普文学是一种类型文学，与其说科普界没有做好准备，其实是文学界更没有做好准备，据一位文学评论界的著名作家曾对我说，他们还没有做好接受和评论科学作品的专业准备。另一位担任作协领导的著名作家也指出：“文学生态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外表看起来更热闹、更活跃，内里是更坚硬和冷峻的核，需要我们用更深的洞察力去探究什么是文学的存在。”这也说明了类似“科普文学”这样的“类型文学” 是搞纯文学的作家或作协领导还不熟悉的事物。
三
随着刘慈欣创作的《三体》为代表的科幻小说在国际上获得雨果奖，在国内引起很大的反响，科幻小说的创作热方兴未艾，还被改编成电影剧本，如《流浪地球》。文学艺术界也逐渐对科幻小说重新予以审视。相比之下，科普文学却没有这样的待遇，我曾经与一位科幻作家谈起过这个问题。他说，无论是科幻作品还是科普作品，它们究竟姓“科”还是姓“文”这个地位问题也没有解决，还是合在一起就叫“大科幻”吧！他还分析了科幻和科普作品中文学与科学的成分，科幻作品中，30%是科学，70%是文学。而科普作品中，则70%是科学，30%是文学。如果科学和文学各占50%，那就是精品了。
我想这两者应该是有区别的，正如中国科普作协理事长周忠和院士指出：“科普和科幻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这两个‘事儿’都与科学沾边，我想肯定有相同之处，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其实早在20世纪80年代，著名科普作家叶永烈就对此问题有过研究，他指出： “......根据我们中国的具体情况和语言习惯，我认为‘科学小说’和‘科学幻想小说’是应该有所别的。” 我认为，从作品主题的时效来看，科普文学是谈当下，而科幻是谈未来；如果从数量上来衡量，我们的科普文学作品就应该是科学和文学各占50%的作品。
四
最近出现的新冠肺炎的疫情，让大家都觉得提高全民的科学素养是如此的重要。另外，5G、人工智能、智慧城市等新颖科技已经对大家的日常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科普对象已经不仅仅是对平民或青少年了，对广大干部，包括非理工专业背景的人们，也同样需要具备一定的科学素养，它包括科技知识、科学方法、科学思想和科学精神。一般的科普小品三言两语，承担不了这科技含量较高的道理。科幻小说，更多地面向未来，解决不了当下的疑惑。这应该是科普文学充分发挥这个功能、大有作为的时候，问题是什么地方是它们表现的舞台？作为科普与文学交叉的类型文学，在文学界有它的地位吗？
其实科普小说也是与纯文学小说一样，可以拍摄成为影视剧的。像杨秉辉教授的科普小说《祺东的黄兴家医生》其文学艺术性，已经为大家所称颂，如果改编为影视剧应该没有问题的。前不久有一部电视剧《启航》，它的最后2集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震撼和启发。因为它们是描述了一段如何建设“智慧城市”的故事，建设智慧城市是国内外许多城市的重要发展战略。剧情首先让曾雁来、金海东这二位渤海市的最高领导对究竟什么是“智慧城市”这个概念犯了难。他俩都不懂，怎么领导全市干部和人民去实现智慧城市这个目标呢？于是由金市长和市委副书记分别带队到“西川”等两个先进的城市取经，由他们回来汇报的形式，把智慧城市的概念表述清楚了，又插入实景的画面，让观众从直观上大致明白智慧城市究竟是什么。又运用讲故事的办法，把智慧政务、智慧社区、智慧农业等智慧城市这个大系统的分支系统加以描述。因为如果不把这些概念说清楚，不但观众的理解会打折扣，而且剧情的艺术性也会因此逊色。这就考验编导的科学素养和艺术表达的综合能力了。作为从一名研究智慧城市的科技人员，还是一名业余的科普作家和文学作家的视角来看，我都对编导和演员能够用电视剧的形式演绎和解释“智慧城市”的概念和内涵，表示由衷的赞赏和钦佩。而且我认为这2集的剧本，就是科普文学在戏剧方面的表现。
这也是给了当下文学界和科普界一个“启示”——如何给“科普文学”一席之地？
刊登于2020年4月24日《文艺报》（中国作家协会主管主办）“理论与争鸣”版